2007年6月17日 星期日

[知識] 中國時報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專題(五)

中國時報 2007.06.15 北歐政治向右轉 社福仍掛帥 江靜玲、陳一姍 /專題報導

「他們這裡也有乞丐!」。進入一個全世界社會福利制度最令人羨慕的區域,赫然發現街頭上默默乞討金錢、販賣雜誌的遊民,是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從丹麥、瑞典到挪威,都可以遇見這樣的一群社會邊緣人。

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去年大選,失去執政權後,舉世震驚。加上先前丹麥早已由偏右派自由黨執政,如今,連代表社會民主信念強壯堡壘的瑞典都揚棄了社民黨,莫非北歐真的準備向右轉?北歐的社會福利國制度即將瓦解?

北歐模式 非社民黨專利

的確,從外面看,這是一個最直接的解讀。但是,仔細分析,這當中,有許多令人不解的地方。立場偏左的英國衛報,對瑞典選民在經濟成長、低失業率的情況下,依然把執政黨逐出政府的決定,尤感迷惑。

位於斯德哥爾摩的右派智庫Timbro認為,這是因為大家都相信有一種「北歐模式」存在,都關切這裡的福利社會是否可以維持,但卻忽略了「福利制度,並非只是社會民主黨的專利。」

議題導向 優於左右之分

瑞典中間偏右執政聯盟溫和黨秘書長胥格曼(P Schlingmann)同意這樣的觀點,認為福利國家已是北歐的一項基本政治共識,所以當今的北歐政治,「議題導向優於政黨政治左右之分」的趨勢,愈來愈明顯。譬如:立場堅定偏左的隆德大學社工系教授穆妮諾(D Mulinori),去年選,就投票給女性主義先鋒黨(FI)。即使知道社民黨可能落選,偏右政黨會上台。

瑞典每日新聞主筆伍蘭達斯基(P Wolodarski)認為,北歐國家都很務實,專注協商,尊重共識。瑞典選民不是想放棄瑞典的模式,但對一九三二年後八八%的時間都是執政黨的社民黨,無法就一些現存的問題提出新方案,感到疲憊,才決定以「社會共識」擺脫執政的社會民主黨,並非揚棄北歐「安全與信任」的共識。

平等均富 社會共識不變

這種源於社會民主凝聚出來的社會共識,強於政黨政治。丹麥、瑞典即使右派執政,仍需保證維持北歐制度。因為這裡的人民依然相信也願意支付高稅金,以維持一個高公共服務品質,具安全感的社會。由年輕一代對維持高社會福利系統的支持,更可看出這項社會共識的力量。在瑞典,二十五歲開始儲存退休基金的年輕人佔了百分之四十,挪威的納稅人更開始為下一代儲存社會福利基金。

不過,北歐高福利國家並非絕無挑戰。九○年代經濟危機時,北歐嚴重的財政赤字,讓外界都在觀望此制度什麼時候崩盤。如今,移民、勞工、老年化、少子化、全球化等內外議題,又讓這個體系處於下一波調整的關鍵期。瑞典國會社會保險福利委員會主席艾克西安(GAxen)說,「如果我們無法再付出,就必需改革。」

財政危機 改革化解赤字

丹麥是歐盟第一個針對未來二十年社會福利進行改革的國家。執政右派自由黨國會外交發言人麥德生(J Madsen)指出,「我們是以福利國制度為優先,然後才減稅。」實際上,右派丹麥自由黨執政後,才小心翼翼地小減稅率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間,丹麥目前的平均稅率,仍高達百分之六十三。他強調,基於北歐社會對安全的傳統需求,福利制度的改革必需是漸近式的,而且「一定要先達成共識」。

「北歐社會福利制度不是全然右轉,而是一個有增有減的混合圖像,」丹麥社會學者葛瑞福(Bent Greve)觀察。以丹麥為例,縮短失業救濟由七年到四年的同時,但中產階級關心的育兒假福利卻延長到一年。

在北歐,平等均富的民主社會信念不會隨著政黨政治色彩改變,北歐的高福利社會,必需隨著外在情勢而調整,但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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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5 女權萬歲 到處看得見 港口搬運工 女男一樣多 江靜玲/專題報導

詢問一位由北歐採訪回倫敦的美國同業,對那裡的印象,他毫不猶疑的回答,「港口搬運工,女性和男性一樣多。

我們在斯堪地那維亞時,發現大家在台灣習以為常的那種女性(媽媽)牽著孩子的景像,到了瑞典,「怎麼全都變成男性(爸爸)牽著小孩了!」。

職業母親(working mums)在斯堪地那維亞是理所當然的事。曾經是全歐洲最貧窮的地方,北歐能在二十世紀中期以後,逐漸發展為全球最富裕的區域,女性全程、全職參與經濟和社會活動,絕對是重要關鍵之一。

以藍領勞工為主要會員的丹麥聯合工會(LO)副主席胡根柏格指出,儘管丹麥雖擁有全球最高的女性就業勞動市場,但男女勞資,仍有差異。可望在今年九月選舉中,成為丹麥首位女性工會主席,胡根柏格說,「男女平等是長期鬥爭。女性一定要有這種認定。」。

新成立的瑞典融合和性別平等部也以女性和女權為主要目標。融合和性別平等部顧問卡薩布蘭強調,「投資一個母親,等於投資一個家庭。」。她表示,雖然瑞典是全世界在男女平等上,做的最好的國家之一,但是,「我們的任務尚未完成。爭取女性平等,是一項沒有終點的任務。」。

瑞典左派智庫Agora主任圖珊坦承,談起男女平等問題時,「可以永遠談不完」的確,例如瑞典現行一年育兒假應如何分配,母親十個月,父親二個月,還是母親九個月,父親三個月,或者,圖珊主張,「應該平均,各自六個月。」,她堅持,「對於男女平等問題,我們(女性)不應該過於有耐心。」

從女性從政的角度觀察,斯堪地納維亞國會和政府中的女性比例也比其他區域高,政黨領導人更是女性天下。在丹麥,左右政黨,社民黨和人民黨都由女黨魁領導;瑞典第一大在野社民黨也在女性麾下運作; 挪威極右進步黨也是一個由女性率領的政黨。明年二月,丹麥舉行大選,若社民黨取得執政權,黨魁托妮史密特(H Thorning -Schmidt)將是歐洲首位社會主義女總理。

女權在這裡,不是運動 ,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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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5 15%失業率 瑞典茶壺風暴驚人 陳一姍/專題報導

對於來自高失業,等於燒炭、自殺新聞的台灣記者而言,真實失業率比台灣高兩倍的瑞典社會,令人匪夷所思。「可不可以講個稍稍悲慘的故事,」我們的問題,惹得瑞典健康與社會事務部政治顧問桑德摩(Ulrica Sundholm)哈哈大笑。

無色、無味,看不見、摸不著,但與移民問題糾結的勞工議題,正是福利國模式一大挑戰。在丹麥與挪威,勞動議題是勞工不足;在瑞典則是供需面都有問題,年輕人與移民實質失業率過高,有工作者請病假,導致生產力大受影響。「我們最大的問題是就業與非就業的差距,而非貧富差距,」溫和黨秘書長胥格曼說。

不願工作 甚於貧富懸殊

「工作」是北歐福利國模式,能不能維繫的關鍵。《台灣女生瑞典樂活》作者楊佳羚指出,北歐模式是在「全民皆工作」假設下,所建立的跨階級團結。加上於路德教派就強調工作,在北歐工作不僅是薪水袋,還代表社會參與與融合。

現任丹麥總理的前經濟智囊團漢森(Hansen)指出,丹麥未來幾年最大的問題,就是勞工不足,造成未來四年經濟成長率只有一.二%,名列已開發國家最後一名。勞工不足來源:一是有一五○萬人依賴社福過日子,無意願工作;另一就是個人所得稅六三%,遠高於已開發國家平均,對於技術人力吸引力不足丹麥產業總會首席經濟學家羅斯莫森(K Rasmussen)則說,不僅無法吸引人才,逼的許多丹麥大學生畢業後,到別的國家闖蕩,腦力外流是另一個問題。

請假成本 侵蝕建設預算

在瑞典,失業則是社民黨去年大選落敗的關鍵,也是新政府著力最多的議題。去年大選時說破「國王新衣」的一篇麥肯錫報告指出,瑞典官方失業率數字不到五%,但如果把政府就業方案(類似台灣多元就業方案)工作者,與隨時可立即工作但沒有找工作的人算入,失業率就高達一○%。再把工時不足的人口加入,瑞典真實失業率達一五%。而且隨著全球化牽引工作外包,未來十年,將有十萬到二十萬工作外移。另外,OECD研究也指出,瑞典人病假太好請了,一年請七、八天病假,等於平白多了一周長假,全球僅次於印度八到十天;而瑞典高達一五○萬失業人口靠社會福利,不願做低薪工作。生病加上失業人口,一年占中央政府預算二一.六%,侵蝕到其他基礎建設預算。

為了解決勞動市場的問題,瑞典新政府上台後已微調多項措施,鼓勵回到職場。包括:降低低收入,尤其是女性的稅率,讓就業與失業收入差距拉大,鼓勵人重回職場。另外,瑞典現在也在討論,請病假要有醫師證明等。但在創造就業部分,目前還看不出成效。

譬如:瑞典中小企業不敢僱用員工,關鍵在解雇員工不容易。瑞典解雇員工有一個規則就是「最後進來,先解雇(last in, first out)」,法令雖允許一定數量的例外,但小公司人少,調整空間就不大。瑞典六五%中小企業是一人公司。

提升競爭 衝擊北歐價值

跟全球化的速度相比,北歐勞動市場調整緩慢,最大原因在「每一個調整都牽涉到北歐價值」。譬如:有人建議取消「最後進來,先解雇」,這樣中小企業就會比較提供就業機會,這涉及北歐人重要的平等價值。有人建議減稅,就觸動社會「貧富差距」拉大的敏感神經,儘管極右派經濟學家認為「貧富差距不是優先問題」。

瑞典前財政部長派得紐德就嚴厲批評,新政府減稅、公營事業私有化,將加深社會貧富差距。有些政策和結果,一旦成為定局,即使社民黨執政,就很難挽回。「北歐具競爭力,就是我們在新舊工作有個「社會橋樑」他說,北歐模式的社會橋樑是公平的失業補助、終身學習和活躍的市場政策,使全體人民不憂心改變。如果改革太過,侵蝕橋樑地基,反而使人待在原地,拒絕改變。

因為全球競爭而必須調整,是否會侵蝕競爭力的基石?這個弔詭的命題,在北歐正在尋找新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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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5 台灣政客民主 遠遜北歐公民倫理 江靜玲、陳一姍/特稿

如果我們把「烏托邦」(utopia)這個字拆開來,「u」是希臘文裡的 「沒有」(ou)或「好」(eu),加上「地方」(topia),就更清楚,烏托邦其實是一個虛擬的理想國。

比較不容易了解的是,如果這樣的國度不存在,為什麼在遙遠歐洲的北邊,有一塊政治清廉、人民快樂、社會信任、經濟競爭力和生產力都可同時擁有的地方。這裡的人,真的從搖籃到墳墓,都不用擔心嗎?

老實說,若以為到北歐,會看到一群我們想像中那種嘻笑快樂的景象,一定會大失所望。因為,在這裡,哈哈大笑的人,還真的不多。但這裡有一種台灣社會沒有的沉靜滿足。

當我們詢問,一個政客的素質是什麼時,瑞典前財相紐得把「悲憫的心」(empathy)放在一切之前,令人感到非常意外與震撼。我們好奇的追問,「因為你是瑞典人嗎?」,他說,「不是,我只是一個公民而已。」

在語言粗爆,巴不得置一切反對者於絕地的台灣,不要說政客,一般大眾,還有多少人記得這種最基本的個人與社會素質?

「你們的國會又打架了…」,我們走進丹麥國會訪問,迎面而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過去二十年來一直觀察台灣政治發展的丹麥哥本哈根老市長,目前擔任台灣丹麥協會會長的沙斯特羅布(H. Thustrup)指出,這麼多年來台灣民主確實在進步中,而且做的非常好。但是,「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他的這「一點點」,正是「協商」。

在北歐,協商和共識是政治運作精髓與基礎。我們在哥本哈根期間,丹麥三個年輕政客,宣布組成一個政治新聯盟,目的在於分解丹麥政府過於仰賴極右人民黨的政治現狀。

瑞典目前中間偏右執政聯盟的四個政黨,在瑞典二○○六年大選前兩年,便聚集在一起,經過協商達成合作共識。往後兩年,彼此以「每個人提出什麼,但也必需獲得什麼」的態度,參與討論,一同制訂策略,才在二○○六年擊敗社民黨,執政聯盟中任何一個政黨本身都無法獨立完成的執政藍圖。

這裡的政黨政治沒有口水戰,有的是協商的務實精神,以及對共識的尊重。台灣的政壇,有這種見識和氣度嗎?

在斯堪地納維亞,我們體悟到什麼是公民社會,公民參與對政府政策和國家政治的影響力。納稅是最直接的例子。這裡的稅率平均高達百分之六十,但無論政治立場左右政黨執政,沒有一個政府敢遽然大幅減稅。為什麼?因為這樣的政策違反這裡公民社會繳交高稅,確保社會福利健全運作的安全共識。

在這個公民社會裡,政府和政客莫不受到來自社會和人民的要求與監督。維繫公民和政府,公民和公民間的是高度的信任感,是一個對貪汙零容忍的社會。但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這個社會裡的公民自律和責任。很多基本的,在八卦當道的台灣社會聽來,可能覺得很八股的東西,在這裡,我們反覆聽到像是,「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別人負責」、「責任在權利之前」,或者,「要誠實」。

這裡的公民社會很清楚的是建立在一個共通的社會價值上。這些共通的價值,不是虛無飄渺的道德,而是高於法律的公民倫理。

在一切仍以政府和公權力為主導的台灣,公民社會的制衡力,是絕對需要建立的。從台灣社會對政治和其他議題,諸如婦幼、教改、環保,我們可以看到台灣公眾參與的潛力和熱切。關鍵在於,我們的社會共通價值在那裡?是什麼?

北歐是很令人羨慕,但沒有一個模式是全球適用的。我們不能模仿北歐。可是,除了統獨,不論那一個政黨上台,面對五年、十年,客觀不可能驟變的死結,台灣社會應該還有很多立即可改善的議題,應該討論什麼是我們共享的價值吧!不能再只有統獨議題,其餘什麼都不管吧!

湯瑪斯.摩爾(T. More)的烏托邦或桃花源或許不存在,但哀莫大於心死,如果我們中止了理想國的尋求,那才是台灣最悲哀的事。

(本系列全文完¡)

[知識] 中國時報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專題(四)

中國時報 2007.06.14 瑞典移民天堂 也是消沉陷阱 江靜玲/瑞典洛森格德報導

這裡是天堂,也是陷阱。從丹麥哥本哈根中央火車站到瑞典南部的馬爾摩市(Malmo),只有三十分鐘車程。火車行駛經過連接丹麥和瑞典的奧瑞松德大橋,車廂內已明顯可以看到多元化種族乘客。位於馬爾摩市近郊的洛森格德(Rosengard)是北歐移民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根據洛森格德區政府統計,百分之九十七的洛森格德居民是外國移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沒有工作。過去二十年來,這裡一直是瑞典社會融合最困難的所在點,也是北歐移民的一大測試地。

政治難民匯聚 密度超高

比較正確地說,洛森格德的移民,其實是難民。一九七○、八○、九○年以來,大批政治難民在不同時期,由不同國家區域湧進。一如在洛森格德圖書館工作達二十年的館員形容,「世界上哪裡有戰爭和人道災難,我們就知道又有一批「移民」要到這裡來了。」。

圖書館旁邊是洛森格德區政府的就業與訓練中心。一個年輕的父親帶著一個伶俐的小女孩,焦慮的坐在入口處等待接受瑞典政府補助,必需定期接受社工約談的妻子。年輕人叫做歐貝德(H Obeid),二十五歲,二年半前從黎巴嫩移民到瑞典。

「我想到瑞典其他的地方,」歐貝德以流利的英文說,「如果我現在可以遷出洛森格德,我立刻就走」。可是,他和這裡絕大部分人一樣,發覺離開洛森格德,在這個倡導「人有行動的自由」國度裡,竟是個如此沉重的願望。

中途之家 進得來出不去

「找不到工作,怎麼走?瑞典文不夠好,大家都把你當外國人。」。歐貝德說,他準備接受男性護士課程訓練,希望可以找到健保醫護的工作。他和在洛森格德長大的黎巴嫩裔妻子,有一個共同夢想,「能在洛森格德外面建築一個小家庭。」,「我們只要有一個小公寓,小小的就可以了。可是,天知道,這有多難…,」。

歐貝德的臉龐始終是憂鬱的。張著一對聰慧黑眼睛的小女兒,盯著父親,「妳看,這麼聰明的一個小孩,我不能讓她在這裡長大。」小女孩的母親終於走出約談室,美的令人吃驚,怯怯地點頭,卻不肯細述自己在洛森格德成長的經驗。

八○年代以伊朗政治難民身分抵達,如今在洛森格德區負責職訓工作的哈珊卡罕(J Hosseinkhah),感慨地說,在瑞典政府照拂下,這裡的移民可以終生食宿無虞,但也因此很容易就困陷在洛森格德,苟且一生。天堂和陷阱,在這裡,沒有界線。

在洛森格德擔任社會工作逾二十年的布蘭登柏格(M Bramdberg)說,如今看到她當年輔導的家庭,帶著第三代出現在她的辦公室時,「是我最心碎的事。」。她指著距離辦公室不遠的一家葬儀社,「看到沒,去年才開張的。這裡的第一家葬儀社,連辦後事的生意都出現了,現在生老病死,都可以在這裡啦!」。??

洛森格德區政府提供了各種職業訓練和語言課程,但即使在瑞典這樣一個對平等採取高標準的社會裡,外國人找工作仍十分困難。失業十年、十五年的人,在洛森格德,信手拈來,就是一把。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十五年呢?

沒工作沒競爭 猶如死水

「錯誤的地址(洛森格德),錯誤的名字(回教姓氏),讓這些人失去公平競爭機會。」,布蘭登柏格說,她數不清有多少大男人因此挫折地在她面前流淚,但最終只有意志消沈的滯留在如同一灘死水的洛森格德。

融合是個大問題,不僅在工作上開放平等競爭機會,生活亦然。洛森格德中心兩座商場是最佳寫照。隔離兩座商場的僅為一座小天橋,一邊是回教移民的世界,裡面買阿拉伯食品,從旅行社到藥局講的都是阿拉伯語;一邊是普通超級市場,客人以瑞典白人為主。

斯堪地納維亞的第一座清真寺,也建立在洛森格德。周末的陽光下,來自中東和非洲的小男孩,一起在寺外的草坪前踢足球。這裡曾經踢出過巴爾幹塞爾維亞裔的瑞典國際級足球明星,沙黨伊伯拉希莫維其(Zlatam Ibrahimovic)。但他成名後,再也不願意回到這裡。

「大家都把這裡當中途站,走出去,就不再回頭。」,洛森格德區勞工訓練中心行政主任楊漢森(M Johansson)說。他已經在這些工作了二十二年,疲憊不堪的面容中,有著更多的無奈。

標榜社會融合 面臨挑戰

瑞典不但是全世界接納最多外國人的國家,也是阿拉伯世界外,接受最多阿拉伯人的國家。伊拉克戰爭後,在歐洲,瑞典收容了百分之五十的伊拉克難民,另外的百分之五十才分配到其他國家。二十世紀初,美國移民潮期盛行,外國出生人口佔美國人口的百分之十四,今天,瑞典的外國出生人口已達到百分之十二。

今年初,瑞典政府成立了歐洲第一個「融合與平等」部會。政治顧問卡薩布蘭(K Karlsbro)表示,融合與平等部的願望是,把瑞典發展成為「世界上融合度最高的國家」。

不是每個斯堪地納維亞國家都像瑞典這麼寬容。從丹麥和挪威極右派政黨興起,可以看出一二。被認為是種族歧視基本教義派的丹麥人民黨黨魁基耶斯卡德(P Kjaersgaard)今年四月被選為「丹麥最有權力的女人」。挪威極右進步黨的女黨魁楊森(S Jensen)也不遑多讓,宣稱將在挪威二○○九年大選,取下總理寶座。(種族問題)

在洛森格德,我們觀察到,一個不一樣的北歐。從洛森格德,我們發現,移民對北歐的挑戰,絕不亞於福利社會和歐盟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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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4 一群婦女 踢開了丹麥大門 江靜玲/丹麥哥本哈根報導

如果你對政府的政策不滿意,該怎麼辦呢?在移民嚴苛的丹麥,有一群女人便以她們自己的方式,共同踢開丹麥的大門。

移民在丹麥不僅比瑞典難,定居以後,欲融入社會,尤其在工作機會高達百分之六十必需透過管道的丹麥,更是不容易。 在哥本哈根的丹麥婦女與性別中心(KVINFO)策畫下,一個發動丹麥婦女協助移民女性的「顧問」(Mentor)網絡,成功融合不同種族背景的女性。

這個網絡有點類似徵友的活動,透過這個組織網,移民到丹麥的女性可以在KVINFO的「配對」下,和一名與自己職業、教育和經驗相似的丹麥女性「顧問」接觸,以協助指導她們融入丹麥社會。

KVINFO主任楊森(E Jensen)表示,參與這個網絡擔任指導的丹麥公民都是義務性的,而且都是「有經驗忙碌的職業婦女。」。楊森說,這個女性幫助女性的構想出來後,即有三百名丹麥女性主動加入這項自願性服務。

五十歲的工會員工萊拉認為,與移民和難民分享丹麥知識與價值,「是我的公民責任」。三十歲的專業經理人寶琳娜認為,看到那麼多接受良好教育的女性,到丹麥後被迫成為邊緣人,「是一種人力資源浪費。」。

這些丹麥婦女有一個共同的信念,相信透過她們的協助和管道,可以讓那些從國外到丹麥來的女性,可以生活得更容易、更有信心。

來自台灣的哥本哈根市議員王立智以自己經歷,全力支持該中心和這個網絡。台北輔仁大學、美國德州農工大學畢業後,王立智到丹麥重新從九年級(初中三年級)讀起,但到拿到碩士,找工作卻依然四處碰壁。

王立智表示,經驗告訴她,當一個受高等教育、有專業能力的移民女性,找工作,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不是我有問題,是這個社會有問題。」。

除了「顧問網絡」,這個中心,還有其他族群融合方案,像是「阿拉伯行動先鋒」(ArabInitiative),思考如何可以搭起丹麥女性和回教世界女性互動的橋樑。

就這樣,一群丹麥婦女,妳一腳,我一腳,互助融合,逐漸踢出一片新途。她們的成就,令丹麥男性忍不住開始探詢:「男人是否也可參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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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4 無邊界城市 一加一大於二 陳一姍/瑞典馬爾摩市報導

奧瑞松德(Oresund),丹麥與瑞典五百年愛恨交雜的歷史邊界,二十一世紀再度成為歐盟聚焦。只不過這次不因戰爭,而是奧瑞松德大橋串連起,北歐第一個無邊界生活與經濟整合的發展模式。

奧瑞松德是瑞典斯葛納省(Skane)與丹麥西蘭島、羅蘭法斯特(Lolland-Falster)的統稱,千禧年時,上層是公路、下層走鐵路的奧瑞松德大橋開通,丹麥首都哥本哈根與瑞典第三大城馬爾摩完全連結。二十分鐘一班火車,通勤時間只要三十分鐘,五年來在馬爾摩買房子,而在哥本哈根上班的丹麥人,人數由二千人快速增加到兩萬人。今年第一季這條橋的交運輸較去年同期成長二一%,創下歷史新高,顯示兩邊整合越來越快。這樣的變化,讓丹麥女皇今年選擇回訪地點時,特別捨首都,挑了馬爾摩。馬爾摩居民告訴我們說,女皇已經三十年沒來了。

奧瑞松德組織肯特.蘇納森(Kent Sonneson)說,這樣的經濟模式,讓整個馬爾摩不一樣了。一九九五年以前,這是個沒有希望的都市,甚至連大學都沒有。但透過這條橋,一加一真的大於二,哥本哈根找到了新腹地,奧瑞松德區變成有了十四所大學(其中大多在哥本哈根),有了十五萬學生,變成高等教育密度最高的「斯堪地納維亞人力資本中心」。據統計,通車後四年,在此區設立總部的企業達十九家,比斯德哥爾摩十七家還多。

不過,緊密整合也帶來了認同上幽微的變化。自大橋開通後,馬爾摩人要搭飛機出國,也不再花五個小時北上斯德哥爾摩,反而只要十五分鐘就可以到哥本哈根機場。蘇納森說,傳統上瑞典是一個很中央化的國家,所有政府機關都設在斯德哥爾摩,一般菁英也都往首都集中。但如今奧瑞松德經濟好轉了,整個區域變的很有活力,馬爾摩人變得更有自信了,可以大聲跟中央講話。

像馬爾摩人認為最不公平的就是稅制。依據制度,目前兩萬住在馬爾摩,工作在哥本哈根的丹麥人還是在丹麥繳稅,不過由於享受了許多瑞典的社會福利,因此丹麥政府每年都會付一筆錢給瑞典中央政府。但這筆錢卻不是直接給馬爾摩,而是均分到瑞典全國,這讓地方政府大喊不公平。而住在這的丹麥人反而覺得沒在這裡繳稅,卻用這裡的福利,道德上有點過意不去。

僅管模式上證明可行,但奧瑞松德模式能不能適用到全北歐,多數北歐人認為,還有長路要走。前瑞典財政部長派得紐德就強調,瑞典需要強而一致的制度,才能把瑞典結合在一起,奧瑞松德不可能變成特區,這個區域不會改變瑞典的定位。北歐政界人士多表示,從瑞典、丹麥公投拒絕歐元,挪威甚至未加入歐盟,顯示民眾對於與歐盟完全整合,還有很深的芥蒂。目前斯堪地那維亞並非向南與西歐各國整合,反而是向西整合愛沙維亞、拉脫維亞與立陶宛波羅的海三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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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4 穆罕莫德漫畫事件 展現包容 江靜玲

丹麥詩人和哲學家海恩(Piet Hein),在他的著名詩集「就是這個問題」的短詩中,寫道:「要嘛,共存;要嘛,無法共存。」。海恩的詩,在丹麥穆罕莫德漫畫事件中,巧妙地成為一種詮釋。

引用海恩詩文的是丹麥前外長艾里曼楊森。他因為公開反對丹麥媒體刊登穆罕莫德漫畫,在主張言論自由的丹麥飽受批評。我們在哥本哈根與他談到此事時,艾里曼楊森仍堅持,「媒體有暢所欲言的權利,但不表示有暢所欲言的義務。」

他的道理很簡單,共存是大家生活在地球村中的關鍵,沒有必要挑釁冒犯他人。但引爆這項漫畫危機的丹麥日爾蘭郵報(Jyllands-posten),未必如是想。

日爾蘭郵報的政治評論員皮特柯(R Pittelkow)反問:「有人因這個事件在丹麥看到暴力嗎?」。答案是,沒有。皮特柯認為,丹麥的穆罕莫德漫畫事件是因為被擺在全球放大鏡下,才引起連串維護宗教信仰和言論自由之爭。

如今,漫畫事件本身雖平息,它所帶出的衝擊在寧靜的斯堪地納維亞似乎仍餘波盪漾。大家反思的方向有兩點。第一,是處理事件的方式。從事件開始即堅拒介入獨立媒體言論爭議的丹麥政府,立場不變;挪威奧斯陸中心則認為,從事件開始,其實可以透過對話,防止對立升高,這是一個經驗;瑞典媒體支持言論自由,但不認為穆罕莫德事件會發生在北歐移民人口最稠密,對移民包容性最強的瑞典。

其次,這個事件,不僅是宗教與言論之爭,也是北歐未來的政治和社會問題。斯堪地納維亞的回教移民日漸增多,如何融入這些不同種族文化的回教徒,與整個社會共處,是三國無法逃避的重大課題。

穆罕莫德漫畫從丹麥延燒到全世界,但回到事件引爆現場,除了討論和思考,卻不見暴力。為什麼?這是外來者的我們停下來,所思考的事。

[知識] 中國時報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專題(三)

中國時報 2007.06.13 環保、能源發展 北歐向前看 挪威二氧化碳 海底鎖千年 江靜玲/專題報導

北歐國家的地理環境和天然資源各自有別,但與自然共處的態度如出一轍。斯堪地納維亞三國近年來在環境保護和能源發展上,積極走在環保能源領域前端,目光所及,長達千年之外。

八○年代開始大量探勘生產的北海原油,雖嘉惠此一區域內挪威和丹麥兩國,尤其是挪威的經濟。然而,全球石油危機的經驗,加上北海原油正以每年百分之十快速減產的事實,北海油田不但未改變這兩個國家對能源生態和安全的立場,反而使他們更加審慎,更了解未雨綢繆的重要性。

未雨綢繆 確保能源自足

丹麥是斯堪地納維亞國家中能源技術發展最早的國家。丹麥的首座熱電聯產製造廠(CHP)成立於百年前。當時,就已使用焚燒生活垃圾生產能源,提供社區發電,並把發電產生的餘熱提供給附近居民和醫院做為暖氣。一九三○年代中期,哥本哈根已經有統一的區域供熱網。

然而,七○年代石油危機令丹麥經歷最慘痛的經驗。當時,丹麥和日本並列,為兩個幾乎百分之百完全仰賴能源進口的國家,丹麥政府被迫必須緊急向德國舉債,因應危機。

石油危機敲醒了丹麥朝野。即使危機後,在北海油礦分得一杯羹,丹麥從未忘卻確保能源安全自足的重要。一些小區域主動建立熱電聯產廠,並與其他城市和社區的熱電聯產廠透過輸送管道互相聯結。目前,丹麥全國有百分之六十的暖氣和百分之五十的電力來自於熱電聯產,是歐洲在這項替代能源上,做得最好的國家。

終極環保 生產節約並重

石油危機三十年後,丹麥國民收入總額上升了百分之五十,石油消耗量卻下降了百分之五十,能源自給度達百分之五十六。全世界的風力發電,三分之一來自丹麥。丹麥已從一個百分之百的石油進口國,變成歐盟各國中唯一有能力出口石油和天然氣的國家。令人最驚訝的是,不僅由能源進口國成為出口國,過去十年來,丹麥本身能源耗費量也始終維持不變。丹麥能源部資深政策顧問韓斯勒格(A Hasselager)表示,「生產與節約並重」,是丹麥的能源政策,「我們的目標在成為歐洲最環保的綠色國家。」

相較於丹麥,瑞典一方面關切全球溫室效應衝擊的速度,另一方面則強烈意識到能未來能源危機,可能造成的國家與文明衝突。

十三年後 瑞典禁用石油

有鑑於此,瑞典致力開發代替性的生化燃料(bio-fuel),並宣告將在二○二○年,停止使用石油能源。一旦這項目標完成,瑞典將是世界上第一個以代替能源為主的「無油經濟體」。

挪威是世界第三大石油輸出國,卻極力主張節省能源。挪威是歐美汽車擁有和淘汰率最低的國家,二氧化碳廢氣排放量只占全世界的百分之零點二。北海的油礦,不但沒讓挪威鼓勵人民買車,反而制定了全世界最高的汽車稅。一輛新車平均要繳百分之百的稅。來自美國,目前定居在奧斯陸的柏格蘭永遠記得,在挪威買了一輛車子,開回家後,扳起手指一算,「竟然繳了百分之一百一十六稅金」。

挪威前瞻 廢氣儲存深海

挪威擁有全世界半數的地下水電站,供應挪威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電力。身為一個能源充裕的國家,挪威不但不浪費能源,在別人排放二氧化碳時,挪威盡心研發二氧化碳儲存(CCS),把廢氣從產品中分離或捕捉出來,儲存在深海海床。

這是一項新穎,需要長時間研發、長期監視,並在安全上負起長期責任的技術。目前挪威擁有全球百分之五十的二氧化碳儲存力。詢問奧斯陸國際氣候環保研究中心(CICERO)資深研究員瑞普多(K Rypdal),要把這些二氧化碳鎖在海底多久,一百年?她說,「不,一千年都不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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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3 丹麥環境部長海德加:推動環保 須有政治勇氣 江靜玲/專訪

丹麥是歐盟能源環保模範生。丹麥環境部長海德加(C Hedegaard)接受本報專訪時,強調推動環保必須要有政治意志和政治勇氣,聯合國二○○九年氣候高峰會(COP15)也將在丹麥召開。

以下為訪談紀要。

問:丹麥有一套成為「綠色強國」的政策嗎? 政府又如何把政策落實到社會中呢?

答:我們的目標是使丹麥和歐盟其他國家,可以成為全世界最具能源效益經濟的地方。這樣的野心,不但可推動我們的對氣候議題的關切,同時對能源安全和改善歐洲競爭力也有助益。推動這些目標,尤其是降低二氧化碳排放量,必要的要素之一,是公民社會的接受和積極參與,二個月前我們在丹麥推動一項「少一噸」運動,目的要讓公民領悟每個人對環境的責任,是具有壓力且真切的。

問:丹麥如何在環保和經濟競爭上維持平衡?

答:這是丹麥能源環保政策上最重要的一環。我們的政策不只是節省能源和保護環境,更要增加經濟的競爭力和能源供應的安全性。過去十二年,丹麥經濟成長百分之三十,二氧化碳排放降低百分之十三到十四,證明經濟競爭力和環保是可以並進的。我們的方法可以歸納兩個因素,一是增進能源效益,二是開發其他能源資源。

問:目前國內與國際環境挑戰為何?

答:我們需要世界上製造廢氣量的大國更投入全球降低排廢氣量的行列中,尤其是美國和中國的參與。但國際對制定二○一二年後氣候變化機制的協商,非常複雜且困難。回應地球溫室效應已是刻不容緩的事,我們必需要有強烈的政治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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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3 瑞典哈姆濱湖城的環保驚奇 垃圾變燃料 陽光變燈光 江靜玲/瑞典哈姆濱湖城報導

歡迎到未來的太陽能環保城(ECO City)!我們甫進入斯德哥爾摩的哈姆濱湖城(Hammarby Sjostad),已在這裡訂了一棟公寓的一位老兄說,「我等不及想搬進來。」接著他忍不住興奮地補充,「我的房子還沒有蓋好,價錢已上漲百分之四十啦!」

很難想像,這個在二十年前為全斯德哥爾摩最汙染的地區,如今卻是房產熱點,一棟兩房公寓要六十萬美元。

「拯救地球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一位帶著小女兒的居民說,搬到哈姆濱湖城的人並不一定是環保人,「但住在這裡,慢慢地會變得比較注意環保。」

在這裡,大家把垃圾分類倒在社區的分類大坦克型垃圾槽,吸塵式垃圾車每周來兩次把這些儲放在地下的垃圾「吸」走。無法資源回收的垃圾,燃燒後成為中央暖氣,其他廢物像廚餘,甚至排泄物,在這裡也化為沼氣(biogas),成為廚房裡爐火,或汽車、巴士燃料。

住戶的熱水、電力來自於裝設在設計現代公寓屋頂和壁上的太陽能板。社區路燈,使用的也是白天儲存的太陽能。

這裡有自己的收集雨水渠道,以節約昂貴淨水過程費用。社區裡有使用沼氣燃料的公用車,提供居民採購民生食品時使用,另外,還有免費渡輪,鼓勵居民搭船跨湖到斯德哥爾摩另一端上班。

住在這個環保城裡,一如那位帶著女兒的年輕母親所言,「生活如常,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但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期望,希望我們的孩子可在一個平靜、乾淨的環境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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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3 薩姆索島居民最瘋的是風 屋頂上的太陽能板 勝過賓士車 江靜玲/丹麥薩姆索島報導

從哥本哈根到丹麥東岸外海的薩姆索島(Samso Island),來回大約八小時。薩姆索島是丹麥能源自給自足的能源島,「綠化」的程度,成為全球抗暖化典範。

風大的日子,搭乘每天僅一班次的渡輪到薩姆索島,對易暈船的訪客,絕對是一大考驗。但薩姆索島上的居民卻好像特別喜歡吹大風的日子,島上的居民見面,第一件事,都在談「風」。

我們抵達有機農夫安德森的農莊時,答案總算揭曉了。因為他也說,今天的風吹得好。然後,他打開風力發電錶說,「看一下,我今天生產了多少電力。」

薩姆索島在一九九七年時為丹麥政府選為再生能源島試驗區,期望該島可以在二○○八年成為一個自足性的永續能源島。結果,薩姆索島上的四千二百名居民,有志一成,在二○○三年就達成目標,而且還有多餘的能源可以出售給丹麥本土。

農夫安德森夫婦的農莊有十五頭牛,這些牛也很環保,因為牠們吃的都是主人種植的油麻菜仔(rape seed)搾油後,剩下的渣滓。

安德森以兩萬歐元買了一台搾油機,用搾出的油為再生能源做為車子和曳引機燃料。他的妻子燒飯時,也以這些油當食用油。他們和島上其他居民一樣,用的是島上十一座風力發電機供應的電力,他們家的暖氣,來自島上五座以太陽能、乾草和生質燃料生產的暖電場。安德森夫婦是島上四分之一的海上風力發電持股人。他們和大家一樣關切島上的風怎麼吹。

退休的老太太尼爾森回憶,有一天,有個年輕人到她家來,告訴她一個可以省錢、省能源又環保的新計畫,她覺得非常務實,就決定和島上其他人一起參與這項「綠化行動」。沒想到,現在她的投資,不但省錢,而且賺錢,「我還變成了走在時代前端的環保分子了呢!」

在薩姆索島呀,司機布恩維格說的好:「五個太陽能板在屋頂,比一輛賓士車在車庫,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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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3 綠色能源島 丹麥能 台灣呢? 江靜玲/特稿

關於地球,古老印第安人這麼說,「地球不是我們由先祖那裡繼承來的;地球是我們由子孫那裡借來的。」

今年初,台灣立法院能源委員會立委組團到英國考察,兩個印象,令人深刻。一是,難得見到如此認真進行考察的台灣立委,另一則是,他們對推動相關政策,在今年年底選舉,可能造成的影響,高度擔憂,溢於言表。

能源環保政策對產業的衝擊和政治影響,不只在台灣,否則丹麥環境部長海德加就不會說,推動這些政策要有政治意志和政治勇氣了。

觀察斯堪地納維亞國家,我們發現,除了政府有明確、前瞻的整體政策外,這些國家同時在研發投資和稅制上,提供完善支援和誘因,朝野有共識,願意均擔責任和利益。所以他們的經濟競爭力和環保可以維持平衡。這項平衡在環保政策上,是不能偏廢的,否則,就會有政治爭議。

而這當中,最寶貴,也是最基本的,其實還有「公民參與」。丹麥薩姆索島能成為百分之百「綠色能源島」關鍵是島上居民的參與,大家願意集體負起責任。瑞典的生態城市的生活關鍵,也在居民觀念培養和落實參與。

走訪這兩個離島和城市,不禁想起,台灣離島和台北近郊城鎮,是否有此潛力?多風的澎湖,除了賭場外,可否成為我們的能源島呢?台北的居民和政府,願不願共同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ECO社區呢?

[知識] 中國時報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專題(二)

中國時報 2007.06.12 美學設計 北歐的社會運動 陳一姍/專題報導

放眼全球,很少有一個地方,設計美學可以與國家形象做緊密的結合,除了北歐。

二次大戰後大放異彩,嬉皮年代一度沒落,九十年代開始再度廣受全球矚目。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O)改裝後用的公共家具,來自丹麥;在紐約東岸、英國、法國高級百貨公司,最紅的牛仔褲是來自瑞典的ACNE。「北歐站穩設計品這塊市場,正好卡住一個特殊的定位」,北歐櫥窗總經理黃世嘉認為。

生活有品味 給了新機會

現年三十一歲的ACNE總經理麥克.席勒(Michael Schiller)分析,不同於八十年代大家只想買法拉利、勞力士大品牌,現代消費主流是「有意識的生活型態消費」。人們還是買大品牌,但也買有設計感、有質感、有想法的產品混搭,重點是表達自己,這讓北歐設計有新機會。二○○三年裁員一半到只剩六個人的ACNE,今年八十名員工營業額預計將達十三億台幣,是四年前二十倍。

一條ACNE牛仔褲定價在八千五到一萬台幣出頭,介於香奈爾等名牌與Levis等大眾品牌間。席勒說,就像北歐設計傳統一樣,由四位設計師創辦的ACNE一開始就是想生產自己會想穿的衣服。一九九七年ACNE成名一役,就是創作一百條給自己家人與朋友穿的牛仔褲。去年創辦ACNE雜誌,也不標榜名人故事,而是「有趣」的人,譬如:名流光顧的餐廳老闆等。

設計平民化 不為有錢人

比較北歐最知名精品喬治.傑森與法系、美系精品廣告,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北歐品牌很少用名模砸重金代言。哥本哈根設計學院校長卡普森(Costa Knudsen)分析,北歐的設計語言:簡單,重視產品功能,擅長使用當地自然資源,根本上是源自北歐整個社會福利國的制度:「北歐設計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有錢人,而是為了整個社會平民,是一個社會運動。」

走訪彼得與巴蒂的家,才讓我們體驗到設計是社會運動這句話。他們倆是我們飛往丹麥途中巧遇的兩位白領平凡上班族,快六十歲的人湖邊的小公寓並不大,掛著女兒的抽象畫,清爽雅緻。巴蒂家裡四盞燈,是丹麥國寶設計師鮑森(Louis Paulson)的經典設計;用的咖啡組、冰桶品味都很不錯。問巴蒂丹麥人怎麼培養品味?巴蒂說,她也不曉得,大概是因為丹麥歷史上出了許多建築大師,到很多公共建築就會看到很棒的設計品。

丹麥人,台灣女婿,定居在台中的北歐設計顧問公司路威(Gideon Lowey)比較,因為是全民運動,北歐設計與國家價值緊密結合在一起,不論那個品牌,都可以從中焠鍊出屬出共通的設計元素。不像法、美國各品牌差異很大,沒有集體識別。

憑文化優勢 創造競爭力

僅次於喬治.傑森,丹麥第二大設計家用品品牌羅森漢(Rosendhal)總經理漢瑞克.羅森漢說,因為是為了給一般人,在北歐品牌要成功有三要素:合理的價格、高品質與好設計。「這裡的人普遍對生活很有品味,使用設計品是市民的共識,設計品是普及品」,文革後離開中國大陸,已經在丹麥三十年的羅森漢高階主管周建軍觀察。

哥本哈根設計學院校長卡普森說,北歐人少,遠不如韓國、印度、中國人力便宜,這些國家人這麼多,一定會有很多聰明人,很快北歐設計師優勢就會逆轉。北歐設計師除了必須更回應產業需求,學習新方式與產業溝通,另方面更要掌握自己文化的優勢:北歐有民主的學校系統,學生知道如何討論,這種文化是北歐設計語言的根。

「他們可以與你比聰明」,他一語道破:「唯有文化是不能競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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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2 北海小英雄 靠群體智慧走出去 陳一姍/新聞分析

對全球工時第一長的台灣人而言,北歐最令人大感不解的是「工作不特別勤奮,一年到頭放假,憑什麼賺那麼多錢?」更令人氣結的是,北歐跟美國、法國、德國大國都不一樣,反而跟台灣一樣是貿易為主的經濟體。白話文說,這群懶人生產的貴東西,還真賣得出去,這讓拚得要死,賺得辛苦的台灣人,含淚問蒼天。

北歐生產力為什麼這麼高?撇除因為石油而暴富的挪威,走訪北歐,我們得到的答案是,小國競爭意識,重視研發,共識決策,締造了高效率的北歐模式。

母國市場 就是整個世界

小國寡民,讓北歐企業不分大小,都知道得走出去。以瑞典易利信為例,在各國電信都是國家重金扶持的產業,但無線通訊剛發展時,易利信跟國營電信公司Telia研發出新產品,政府卻限制易利信不得在瑞典販賣,逼得他們只能賣向海外市場。目前易利信已攻入全球一四十個國家,八五%營收由新興市場來,「所以你說我們的「母國市場」是什麼?我們的母國市場就是整個世界」,政府與產業關係部負責人哈雷恩(Mikael Halen)自豪地說。

因為一開始就以海外為「母國市場」,北歐企業,尤其在先進通訊科技上,採取先把市場養大的策略。哈雷恩說,制定規格是人口多的大國專利,做為小國,必須與其他國家結盟,譬如:參與歐盟研究,先合作建立市場,然後再思考競爭。這是為什麼北歐發明的GSM規格,由歐洲擴散到全球的原因。

致力研發 搶攻海外市場

北歐企業,顛覆了台灣人所謂「母國市場不夠大,所以無法自創品牌」的迷思。但與台灣走代工的路不同,北歐人認為小國要搶市場,要有速度,就必須靠創新,而創新就來自研發。

北歐各國研發投資均不落人後,即使是中小企業為主的丹麥亦然。根據IMD國家競爭力評比,二○○四年企業研發投資占整體GDP比例,最高是以色列三.五%,其次就是瑞典二.九%,芬蘭二.五%,丹麥第八也有一.八%。

為什麼北歐中小企業不覺得資源不足?定居在台中多年,來自丹麥的北歐設計顧問公司路威直陳:「那是因為台灣人太貪婪。路威說,北歐人認為企業與產品形象,本來就是公司應做的投資,不像台灣老把研發看作成本,只想壓低成本。

水平管理 讓員工做決定

台灣企業唯「老闆是問」的管理模式,也是台灣人工時長卻無生產力的關鍵。路威觀察,北歐是個水平的社會,比較沒有階層;而台灣是個垂直的社會。反映到企業上,北歐不強調老闆個人領導,老闆只是團隊領導者(team leader),企業花很多時間討論,一旦達成共識,就會目標一致運作,反而有效率。但台灣每個中階主管都在等老闆,「老闆不在,企業就像無頭的動物,很多時間都浪費掉了」,他形容。

羅森漢總經理漢瑞克也發現,如果僱用非北歐背景的員工,這些員工剛開始老是會來問「他的意見」。「我會要他自己做決定」,他說。

問他不擔心員工做錯誤的決定嗎?漢瑞克老成地說:「如果老擔心員工做錯,那他就永遠不會做決定了。」

到丹麥已經三十年的周建軍,從與孩子的代溝中,深切體認到丹麥文化與中國父權教育的不同。他說,他的小孩在丹麥長大,養成「再怎麼忙都要玩」的丹麥習慣,卻沒有學到相對的責任感。原因在於,中國父母總是盯著孩子,什麼事都幫孩子做決定;但丹麥父母從小跟孩子討論事情,讓小朋友做決定,為自己決定負責,學習妥協雙贏。

共識決策 能量源源不絕

「這種共識的決策傳統,讓北歐企業是扁平化組織,二十五、三十歲的人也負責任,這就是生產力的來源」,瑞典招商局局長漢莫瑞克(Hammerich)分析。另方面國民教育比台灣早一百年的北歐,擁有全世界極高科技運用能力,即使是滿頭白髮,五、六十歲的火車站站務員都能嫻熟的用電腦,替客戶處理繁瑣的定位事宜;而全球最高的婦女勞動參與率,八成女性婚後繼續工作,使得教育資源不浪費,這都是北歐生產力的來源。

五、六年級生共有的回憶北海小英雄裡,小威雖然摸摸鼻子就能想出怪點子,但最後還是得靠著同船的海盜同心協力度過難關。這種群體智慧與小國焠鍊出的務實,正是北歐享有高生產力,擺脫窮漢宿命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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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2 沃貝克 滿腦商機締造「魔戒」傳奇 陳一姍/斯德哥爾摩報導

在冷靜、不易親近的北歐人群中,渾身是野心,滿腦是商機的單身戒創辦人沃貝克(
Johan Wahlback)是個異類。三十五歲的他是北歐新一波創業潮的代表之一。

不同於喬治.傑森的低調經典,才創立兩年,沃貝克靠著全球曝光、創造話題,單身戒累積已賣出十二萬五千只,現以每月一萬只速度在日本、大陸地區狂賣,話題性十足。「對我而言,最大的困難不是沒有點子,而是得管管自己的腦筋想慢一點」,智力測驗得到滿分的沃貝克在專訪最後說。

點子對沃貝克的確不是問題。出生於斯德哥爾摩,七歲時,他就跟鄰居收舊貨舉行義賣競標,所得一百美元一半給自己,一半捐給慈善機構,拯救兒童。跟著父母移民美國、巴黎和倫敦,十五歲回國成立郵購品牌賣甜食給海外瑞典人,就知道利用出口退稅,三五%的奢侈品退稅,付運費後,售價一樣,還能小賺一筆。

單身戒的點子則來自於一頓晚餐對話。沃貝克說,有一回他與三十多歲的朋友吃飯,朋友抱怨著年過三十,結婚壓力就來,壓力反而讓人急急忙陷入不幸福的關係裡。「為什麼單身不能快樂,為什麼不能有一個東西顯示單身的快樂」,他想。後來他想到戒指,結婚的人可以用婚戒顯示快樂,為何單身的人不能。

沃貝克說,他很清楚,身為一個來自瑞典的品牌,必須要保有「瑞典製造」的價值感。他也深知,這個品牌要成功,必須推廣到全球各地,而他獨創一套經銷商管理模式。透過與網路公司、公關與代理商分享利潤,用最省人力的方法,達到鋪貨全球,在全球媒體曝光的機會。

「他們的創意應該都是在高成本、高物價的環境下逼出來的,許多新品牌崛起是靠商業模式的創新」,代理許多北歐品牌的北歐櫥窗負責人黃世嘉觀察。以沃貝克為例,單身戒不透過中央統一方式行銷,而是由各國代理商分享利潤。

「點子不是問題,難在大膽行動」,沃貝克為自己的創業之路下了注解,也為北歐正在轉變的創業風氣下了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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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7.06.12 IKEA 貧瘠土地長出的巨人 陳一姍/瑞典阿姆胡特報導

很難想像,在台灣人心目中與瑞典畫上等號的IKEA,總部居然位在一個人口只跟馬祖一樣多,每兩個小時才有一班火車的偏遠小鎮阿姆胡特(Almhult)。

阿姆胡特入夜後,路上不見人跡。五點多火車站站務員下班後,一旁的冰淇淋便利商店七、八點就早早就打烊了。鎮上唯一開著的是九點才關門的IKEA第一家店,跟台北一樣,可以吃到瑞典小肉丸,隔著一條街就是鎮上唯一一家旅店IKEA旅館,這裡是創辦人坎培拉(Ingvar Kamprad)外祖父雜貨店的原址。不過,這卻是IKEA橫跨三十六國的神經中樞。去年IKEA營收一七六.五八億歐元,全都在此設計;許多台灣人裝潢的第一本啟蒙書─IKEA型錄就是在這裡拍攝。

IKEA主導全球中產階級生活品味,為何不把總部設在文化刺激比較多的大城?聽到這個問題,來自德國,IKEA總部設計師布蘭琪(Wiebke Braasch)笑著說,IKEA從來沒有考慮把設計總部搬遷,因為只有這裡才能抓住IKEA的靈魂,這個靈魂是從阿姆胡特長出來的。

阿姆胡特隸屬於史馬蘭(Smaland)省,原意是小小土地。十九世紀瑞典被歐洲人稱為北方的窮漢,史馬蘭人又是窮漢中的窮漢。由於土壤是由沙與卵石混雜,根本什麼都種不出來。十九世紀瑞典大移民,主力外移的就是史馬蘭人。

布蘭琪說,因為物資缺乏,史馬蘭人真的必須省錢。這是IKEA便宜,但有設計感的企業精神的來源。IKEA創辦人坎培拉在史馬蘭出生長大,第一家店開在這裡,直到現在IKEA總部還有很多僱員是當地人。「這片土地就是IKEA的根」。

全球化與本土化並存,IKEA財務等總部外移,卻仍舊是瑞典人自豪的公司,因為她強勢地輸出瑞典文化。多數人不知,IKEA其實是瑞典食品最大的出口商;全球IKEA餐廳賣的烤肉丸或香菜鮭魚,是許多外國人的瑞典菜初體驗;藍底黃字旗,顏色跟瑞典國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