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25日 星期二

[健康]醫定要注意/電腦族用眼過度 30歲提早得老花眼!

更新日期:2007/09/21 16:19 記者:記者徐敬芸、王瑞璋/台北報導

有民眾才30多歲,卻出現老花眼的現象!原來由於目前電腦族增加,用眼過度的情況下,眼科醫師發現民眾老花眼的症狀提早出現,現在老花眼不再是5、60歲民眾的困擾,而是許多長時間緊盯電腦螢幕的年輕人,醫師發現長期用眼過度的結果,老花眼症狀提早出現。

眼科醫師蔡瑞芳:「工作時間太長、熬夜,或者是你攝取的維他命C含量太少,很可能會讓你節狀肌比較疲勞,就會有短暫的老花眼的症狀。」

有民眾才30歲就已經出現老花眼現象,尤其看書報情況最明顯,拿在手上看不清楚,非得拿遠一點才行,而除了用眼過度,導致老花現象提早出現。醫師說,現在近視雷射手術,為了矯正更好的視力反而過度,這也會影響老花眼提早出現。

眼科醫師蔡瑞芳:「如果說你做雷射近視手術,產生的效果是過度矯正的話,那到了30歲產生,老花眼提早的這個現象也會比較早。」

為了避免提早當上老花眼族,醫師建議,不論是看書還是使用電腦,記得每30分鐘或40分鐘,一定要休息10分鐘,並且少熬夜,才能有效保護眼睛。

http://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070921/17/ky8p.html

[文學]守夢獸 / 張惠菁

三少四壯集 張惠菁  (20070923)

  她開始看見了,用獸的盲眼的方式看見。「要想進入他人的夢,必須先放下自我。」師父說。

 進入別人夢境的第一次練習,很嚇人。一瞬間,孔雀曾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兒,在一個不認識的人的夢裡。

  人類是會為自己創造尺度的動物。人尋找座標,為了定位,也為了在無限之前保護自己。人尋找一個理由,好讓自己可以不在乎被世界的粗糙表面刮傷,可以不在意外人的誤解並且說「你們怎麼想我不管」,只要他還能符合自己的尺度。

 孔雀在學校成績中等,在家也是個少言的孩子。但孔雀以夢的技藝為尺度。她知道自己學得很快,她不在乎同學覺得她有點怪。

 師父第一次打開某人的夢境甬道,讓孔雀練習時,曾警告過:「所有人的夢境,都有守夢獸。」

一進甬道孔雀便注意到前方有個暗影,蹲踞著,不動。那就是守夢獸。

守夢獸的眼睛,幾乎只有眼白。牠像盲人一樣朝向虛空,有時轉動頭部,彷彿在聽,用另一種感官彌補牠看不到的世界。

原來獸是瞎的。孔雀想,那麼我只要不發出聲音,就可以通過了。

她放輕腳步,悄悄地接近。距離獸一步之遙的時候,獸動了。

那一瞬間非常之快,守夢獸體形暴長,張口朝孔雀撲來。孔雀感覺到烈焰轟地在獸的身周燃起,眼睛刺痛得睜不開。有一股力量從背後襲來,孔雀給捲出了甬道,跌坐在她師父身前。甬道在她後方關閉了。

「獸當然會出來攔妳。」師父冷冷地說。「妳臭死了。」

「臭?」

「妳身上那股自我的味道,臭死了。守夢獸早就聞到了。」

師父說:「我要過去;我已經很懂夢了;要是第一次就成功闖過,那我就太棒了……這些念頭在人體內發酵的味道,守夢獸最討厭。妳身上哪怕還有一丁點這種氣味,就不可能通過。」

意思是說……要進入別人的夢,必須先變成一個……沒有味道的人?孔雀問。

「好好想想妳為什麼要進入別人的夢吧。如果是妳,會願意別人闖進妳的夢,只是想證明他做得到、很厲害嗎?」師父不耐煩地說。「妳以為,這是在比賽登陸月球插國旗啊?」

但是,要怎樣抹除味道?怎樣通過、要不……乾脆騙過,獸的把關?孔雀想著。

她試了很多次,失敗很多次,她的自信粉碎了。

再一次嘗試時,孔雀是不抱希望的。她已經不確定,最終能否學得下這門技藝──一度她還以為,這是她在世上唯一擅長的事呢……現在,她還能以它為尺度嗎?如果不能,那她的存在算什麼?

孔雀又一次走到守夢獸不遠處,但還不到牠會咬過來的距離。她無望地觀察著,獸的鱗片在黑暗中,折射出曖曖,鈍鈍的光。黑暗,從獸的身上擴散出去,變成一種有層次的黑。獸抬頭嗅了嗅,眼白依舊朝向著虛空。

也許,有那麼一兩秒,孔雀曾意識到,守夢獸並不是瞎的。但這不重要,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消解,融化,她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接近獸,隨著牠呼吸的頻率,呼吸,接著她失去了光,陷入黑暗,什麼也看不見,跟獸一樣盲目。

一群螢火蟲出現在身邊。不是螢火蟲,是閃爍的火光。有一隊人,提著燈籠,在繞行,走動。這景象就在她身邊,一直都是。她不是在甬道裡,她已經在夢裡。她開始看見了,用獸的盲眼的方式看見。

「要想進入他人的夢,必須先放下自我。」師父說。

孔雀在燈籠環繞的黑暗中,翻出眼白,朝向虛空點頭。她想她懂得了這句話。

直到,那個她私下命名為五片葉的人出現為止。

愛情將會粉碎孔雀的無我。頭一回,孔雀想要在他人眼裡看見自己。

[電影]如此濃烈的「色」,如此肅殺的「戒」

龍應台 中國時報 2007.09.25

所有的尺寸都是真的,包括三輪車的牌照和牌照上面的號碼。」李安說。 我問的是,「色戒」裡
老上海街景是如何拍出來的。他說,他的研究團隊下了很深的工夫,而上海製片廠也大手筆地重現了上海老街。

< 搶救一段灰飛煙滅的歷史 >

「建築材料呢?」「也是真的。」

我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但是再追一句:「可是,街上兩排法國梧桐是真的嗎?」

「一棵一棵種下去的。」李安說。

他提醒我,第二次再看時,注意看易先生辦公室裡那張桌子。民國時代的桌子,他找了很久,因為大陸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桌上所有的文具,包括一只杯子,都費了很大的工夫尋找。

「你有沒有注意到易先生辦公桌後側有一個很大的雕像?」

啊?沒有。

「是鍾馗。搞特務的都會放個鍾馗在辦公室裡。」

李安並非只是在忠實於張愛玲的原著,他是在設法忠實於一段灰飛煙滅的歷史。易先生進出的門禁森嚴的後巷,還真的就是當年七十六號特務頭子之一李士群的住宅後巷

香港又怎麼拍的?香港的老街根本拆光了,大學生坐電車那些看起來像中環德輔道的鏡頭,怎麼來的?

「那是檳城和怡保。那裡的街屋和老香港一樣,但是保留得很完整,只是馬來西亞的屋頂是斜的,所以要作些電腦處理。」

< 戲裡戲外 人生層層交織 >

「那電車怎麼來的?」

「特別做的,真的電車。」

學生演戲的部分,是在香港大學陸佑堂裡頭拍的。一九一○年代的建築,立在山頭,仍舊風姿綽約。拍學生演戲的那一段,李安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因為影片裡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在台北國立藝專第一次演話劇時所經歷的:大學禮堂的舞台,純真年輕的學生,從演戲裡頭發揮自己又找到自己的奇異經驗,演完以後大夥興奮地去吃宵夜,空空的街上下著小雨…

李安在敘述,我看著他的眼睛,很大的眼睛,溫煦、誠懇,但是很深刻。這裡有好幾層的人生和故事交叉重疊了:二十歲的李安和二十歲的王佳芝、鄺裕民,過去的年輕演員李安和現在的年輕演員湯唯。從前和此刻,戲裡和戲外,劇本和人生,層層交織。

在尋找易先生的辦公桌時,浮現在李安腦裡的是「小時候爸爸會用的那種桌子。」

「色戒」在尋找的,是爸爸的時代會看的電影,會哼的歌,會穿的衣服,會擺在書架上的書,還有民國的口音。一口京腔普通話的湯唯得上課改學南方的國語。梁朝偉、王力宏、湯唯上了三個月的課,要讀「未央歌」、「藍與黑」,要看尤敏主演的「星星月亮太陽」,要聽當時的流行音樂,要讀戴笠和胡蘭成的傳記和作品,要熟悉張愛玲作品裡的每一個字,要進入一個有縱深的、完整的歷史情境。

< 現在若不拍 就會永遠沉沒 >

很深地「浸泡」在那個歷史情境裡,李安說,拍到後來,幾乎有點被「附身」的感覺。

「是張愛玲的作品找我,不是我找它。這段歷史,就是要被留下來。」

「可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距離那個時代,太遙遠了。」似乎說得口都乾了,他喝了一口茶,繼續,「我們這一代還知道一點點,我們這一代不拍這電影,將來,就永遠不可能了。」

我看著李安。這是香港中環的四季酒店,接近晚上十一點,我突然發現了「色戒」是什麼。它是李安個人的「搶救歷史」行動。也許是張愛玲小說裡人性的矛盾吸引了他,也許是張愛玲離經叛道的價值觀觸動了他,也許是小說的電影筆法啟發了他,但是,真正拍起來,卻是一個非常個人的理由,使得他以「人類學家」的求證精神和「歷史學家」的精準態度去「落實」張愛玲的小說,把四○年代的民國史──包括它的精神面貌和物質生活,像拍紀錄片一樣寫實地紀錄下來。他非常自覺,這段民國史,在香港只是看不見的邊緣,在大陸早已湮沒沉埋,在台灣,逐漸被去除、被遺忘,被拋棄,如果他不做,這一段就可能永遠地沉沒。他在搶救一段他自己是其中一部分的式微的歷史。

< 把張愛玲褪色的膠捲還原 >

「話劇團的部分在港大陸佑堂拍,你知道陸佑是什麼人嗎?」

他搖頭。

「你記得民國五十三年,有架飛機因為劫機在台中附近掉下來,死了五六十個人,很多電影圈的重要人物,裡面有個人叫陸運濤?」

「當然知道,」李安說,「他是電懋電影的創立人,『星星月亮太陽』就是他的。他那時先來花蓮,還有雷震跟趙雷,我那時九歲,還跟他們一起照相,印象很深刻」

「陸佑,就是陸運濤的父親。」

啊…他不說話了,可是我們可能都在想一樣的事情:歷史的許多蛛絲馬跡,看似互不相關,卻會在你毫無準備的時候驀然浮現,彷彿它找到了你。張愛玲在一九三九年拎著一支大皮箱來到港大校園,許地山是她的系主任。戰火開打時,她在陸佑堂的臨時醫院裡作學生看護,外表清純的女學生心裡深藏著一個人性X光照相機,喀擦喀擦拍下人世的荒蕪。二十幾歲的港大女生張愛玲,是否料到七十年後在陸佑堂,有個李安試圖把她褪色的膠捲還原?床戲演得那樣真實,那樣徹底,使我對兩位演員肅然起敬,但是,如果不是演員對導演有極度的信任,這樣沒有保留的演出是做不到的。李安是如何說服演員在這部電影
裡,激烈而直接的性,是必要的呢?我相信它的必要。

張愛玲的這篇「不好看」的小說,之所以驚世駭俗,主要是因為小說中違反世俗的黑白不分、忠奸不明的價值觀。一般的作者去處理女特工和漢奸的故事,難免要寫女特工的壯烈和漢奸的可惡。張愛玲的女特工卻因為私情而害了國事,張愛玲的漢奸,也不那麼明白地可惡,長得「蒼白清秀」,最貼近的描述,透露的倒有幾分可憐:「此刻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不過有點悲哀。他的側影迎著台燈,目光下視,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在她看來是一种溫柔憐惜的神氣。」

< 獵人與獵物 角色很弔詭 >

更「嚴重」的是,女特工之所以動情,那情卻也不是一般浪漫小說裡的純純的愛,而是,性愛。「事實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鬱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征服一個男人通過他的胃,「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如果王佳芝背叛了她的同志,是由於她純純的愛,她還可能被世俗諒解甚至美化,但是,她卻是因為性的享受,而產生情,而背叛大義,這,才是真正的離經叛道,才是小說真正的強大張力所在。「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麼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系,虎與倀的關系,最終極的佔有。」就權力的掌控而言,易先生是「獵人」,王佳芝是「獵物」;就肉體的釋放而言,王佳芝可能是「獵人」,易先生是「獵物」。因為有如此濃烈的「色」,才會有危險而肅殺的「戒」。易先生把一枚「戒指」圈在王佳芝的手指上,究竟是易先生施「戒」於王,還是王是易先生的「戒」,恐怕是一個辯證關係、互為連環。「虎」和「倀」是什麼關係?「倀」和「娼」又是什麼關係?

在小說裡,性寫得隱晦,但是張愛玲彷彿給李安寫了導演指示;「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是一個寫在劇本旁邊的導演指示。導演完全看見了性愛在這齣戲裡關鍵的地位,所有的戲劇矛盾和緊張,其實都源自這裡。

< 性愛精準拿捏 張力瀕斷裂 >

李安對性愛的拿捏,非常精準。頭一場床戲的暴虐或可被批評為缺乏創意,因為專家會指出,這種性的暴虐在納粹電影裡常會出現,用來凸顯「權勢就是春藥」的主題。但是在其後的床戲中,兩人身體之極盡纏繞交揉而神情之極盡控制緊繃,充分呈現了兩人對自己、對命運的態度:易先生對戰事早有壞的預感,知道自己前途堪虞。王佳芝更是走在火燙的刀山上,命提在手裡。兩人的表情,有絕望的神色,性愛,是亡命之徒的唯一救贖也是最後一搏;加上一張床外面的世界是狼犬和手槍,暗殺和刑求,陰雨綿綿,「色」與「戒」在這裡做最尖銳的抵觸對峙,李安把戲劇的張力拉到接近斷裂邊緣。

張愛玲曾經深愛胡蘭成,胡蘭成曾經傷害張愛玲。張愛玲對於「漢奸」胡蘭成,有多麼深的愛和恨?不敢說,但是在「色戒」裡,王佳芝身上有那麼多張愛玲的影子,而易先生身上又無法不令人聯想胡蘭成。

「色戒」會讓張愛玲塗塗寫寫三十年,最後寫出來,又是一個藏的比露的多得多的東西,太多的欲言又止,太多的語焉不詳,太複雜的情感,太曖昧的態度,從四十年代她剛出道就被指控為「漢奸文人」這段歷程來看,「色戒」可能真是隱藏著最多張愛玲內心情感糾纏的一篇作品。

< 深度掌鏡 窺見極致藝術 >

「色戒」,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寫鄭蘋如和丁默?的故事,實際上,那幽微暗色的心理世界,那愛與恨、「獵人與獵物」、「虎與倀」的關係、那「終極的佔有」,寫的哪裡是鄭蘋如和丁默?呢?李安說,他讓梁朝偉揣摩易先生角色時,是讓他把丁默?、李士群、胡蘭成、戴笠四個人的特質揉合在一起的。湯唯演的,是王佳芝和張愛玲的重疊。

性愛可以演出這樣一個藝術的深度,Bravo,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