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5日 星期二

[價值] 世界史四最後一堂課的暮鼓晨鐘(上)

by chilian

20080611世界史四II 王世宗老師

這門課呢,我接第四段並不是前面三個老師要我來做一個最後收場,而只是根據所謂的專業來分每個人所需負責的時代。那對我而言,我最想敎的是第一段,這是因為我覺得在大一學生還沒有腐化之前,可以聽到可能的一種聲音。但是在大二下學期看到這種東西的時候,我相信我已經是……不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嗎?那是我,我如果……對我來講這是一個「知其不可為而為」的事情。那如果我可以去上第一段,也許我還可以讓這些學生,在他的成見要出現之前,被迫要去聽跟他的成見不太一致的東西。但不管怎麼樣,當我上第四段的時候,我必須負一個責就是說:那到底我們的歷史發展有沒有他的終極的目的?如果沒有這件事,其實我們分幾段都無所謂,那如果他是有一個方向的,那其實第四段,教這個第四段,他必須要說明那個方向是什麼。

◎境界差異

那這件事情其實根本上我們可以反推回去,就是,不要講歷史有沒有終極方向,我們只要問一件事:到底知識有沒有終極真相?求知有沒有所謂的真相討論?在英文裡邊,truth這個字,所有人都在用,但是對於truth這個字不同的人在用的時候,在給予不同的涵義。不相信真理的人,truth的意思就是指事實;那對於相信真理的人來講,truth就是指真理。可是這兩種人並不一定能夠瞭解對方在用這個詞彙的與不同的含意那個意思。

那如果進一步去探討之後就會發現,是哪一種人不能瞭解那一種人呢?就是說,是相信真理的人不能相信不相信真理的人,還是不相信真理的人能夠相信相信真理的人?這不是繞口令啦!你知道我的意思嗎?用一個簡化的方式來講的話,就是說,信上帝的人可以瞭解不信上帝的人,還是不信上帝的人可以瞭解信上帝的人?相信真理的人可不可以瞭解不相信真理的人?

這個如果說,你還是不太瞭解,我們再舉個例子好不好,有錢人可不可以知道沒有錢是怎麼回事?沒有錢的人可不可以知道有錢是怎麼回事?哪一種可能性比較高?是有錢人知道沒有錢是怎麼回事,還是沒有錢知道有錢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一個比較容易瞭解對方?是沒有錢的人可以知道有錢人,是這樣嗎?沒有錢怎麼會知道有錢是過怎樣的生活?不可能你知道嗎!你只看到他穿得好、吃得好、用得好,但是你不知道他有那些東西到底他的心境是什麼。好比說你知不知道統治者的心境,你不會知道阿!但是統治者會不會知道被統治者的心境,會知道阿!那有錢人會不會知道沒有錢人的心理,他會知道,因為這個有錢人其實還是愛錢,對不對,他相對於別人他還是沒錢,於是他相對於別人他還是沒錢的人,他會不會知道說什麼是沒錢,什麼叫做不夠有錢。

但是沒有錢的人沒辦法體會有錢是怎麼回事,那個心境,那個享受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真的看那個表面你覺得那是一種極為可喜、極為具有一種成就感的一種生活感觸。只有那個有錢人會自己知
道這個事情可能是怎樣而「不足為外人道矣」,他們不知道其實有錢是怎麼回事。但是有錢人會知道沒有錢人會變得怎樣,好比說誰都知道「沒有錢萬萬不能」,那一個有錢人也擔心他變成沒有錢,那這個擔心這個體會的本身會讓他知道沒有錢是怎麼回事。甚至你可以說,有錢人可以做實驗,我故意三天只花兩百塊,看看我這樣是要怎麼過;但是沒有錢的人沒辦法做這個實驗說我三天花個兩千萬試試看。

所以海倫凱勒不是給人一種啟示就是希望每個人試試看,他說如果一天都看不見東西,去想一想那會是怎麼一回事。所以看得見東西的人能夠知道看不見東西的人的痛苦,但是看不見的人不知道看得見的人的快樂或處境。

所以同理阿,如果知識是有真理的,知道真理而追求真理的知識份子,相對於不知道不追求真理的知識份子,是誰可以瞭解誰?相信上帝的人會瞭解不信上帝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不信上帝不能瞭解信上帝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的問題是說,請注意,不要因為人家講到上帝講到真理你就聽了覺得起雞皮疙瘩,我是一個上帝信徒,但是我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我就在跟這個世界昭告,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是錯的。因為如果有一個是對的我早就變成那個教的信徒了。那你就說,阿你自己立了一個不是嗎!(全班大笑)那我真的冤枉阿,因為我還沒有得到供養,還沒有那個弟子們隨時要幹麼幹麼,沒有耶!沒有收入,那個靠這個教書,那你這種到底在傳什麼教,那到底是怎樣的教?唉~那明明就不是一般人說那種宗教。

◎求知的態度

那我的意思是說,上帝跟真理這種詞彙在東方,一般人聽起來覺得不對勁,在西方講起來很自然,你知道嗎?這並不是表示說一定西方人對真理跟上帝的瞭解就遠遠超過於東方,未必!因為在西方有很多人是迷信的信徒,很多人是不相信真理的人在用truth這個字,所以他們動輒會講上帝,動輒講truth,但是未必他們真的在講上帝或講真理,可是那些的詞彙在那樣的文化脈絡裡邊是習以為常可以使用的。但在我們這個社會,這種詞彙在整個傳統裡面是不相信真理、不相信上帝的文化背景之下,如果有人去講上帝、有人講真理你會覺得怪怪的,這是一個很糟糕的事。因為你可以不相信真理但是你繼續用truth這個字,而你相信真理你一樣用truth這個字,不是嗎?但是在東方,你不相信真理你就不會用「真理」這個詞,你不相信上帝你就不會用「上帝」那個詞。在西方誤信上帝的人一樣在講上帝,不信真理的人一樣在用truth這個字,你可以說那叫混淆,但另外一方面你想一想,那代表什麼含意?代表他永遠有機會,因為他在那個脈絡裡面。可是在東方這個環境裡邊,一旦你扯這東西,人家就覺得你怪怪的,當人家覺得那個是怪怪的,那表示這個環境裡邊本質上是要否定這個東西的。所以在詞彙使用上你連碰他都會馬上引起人家對你的戒心。

那如果你自己不去反省這個事情,你擔心人家假如從你口中蹦出一個「真理」這個詞,那你就~這個老師好奇怪喔,上課在講真理耶。你把我這個話,拜託,放到網路上流傳:「哎唷這老師好奇怪喔,上課在那邊講真理」。好不好,拜託你,看看這個會不會貽笑大方。不是阿,因為那老師好奇怪,傳道耶!「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那這個老師傳道哪裡不對阿?你這樣反省一下。對阿,那個老師在講真理耶,都在講什麼天道、真理……那到底是什麼?不講這東西還在上課那是什麼?不在講這東西還在上歷史課那到底是上什麼?這才是奇怪!

所以現在這種是非顛倒的程度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你沒有反省跟警覺,然後這些詞彙本身也就讓你覺得好像我們必須跟他劃清界線,表示我們公正客觀。如果你告訴我說讀書不應該抱持有任何成見,我說~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境界可不可以告訴我?讀書可以不要帶有任何成見,到底那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人可以幫忙解釋一下,我真的不了解那是何等境界。書拿出來翻,嗯這個也行、這個也好,你只是一個讀書工具,我不信,沒有人可以做這件事!你了解嗎?當你不帶著任何立場的時候,你就帶著虛無立場、你就帶著多元立場。

這世界上只有相信真理和不相信真理這兩種人,這樣只有相信上帝和不相信上帝這兩種人。就像哲學兩三千年的討論都一樣,就是兩個對立的意見,一派相信、一派不信,就是這樣而已。

人家說懷海德Whitehead他說了一句話,可是他的確講過類似的話,這個話是不是他說的有待商榷,他說「整個哲學的歷史也不過就是替柏拉圖寫註腳而已啦」,那你想想章學誠說「六經皆史」,這東西倒過來你知道嗎!人家說:哎呀整個西方的哲學歷史只是給柏拉圖做註腳,柏拉圖上面新增的;那結果我們章先生說「六經皆史」,在史學導論的人都把章學誠講得很偉大,你看這人真是太了不起了,文史通義,他真的能貫通喔!「六經皆史」,「學苟知道,則六經皆我註腳」,錯了!「學苟知道,六經皆我註腳」,這是追求真理的人說的;「六經皆史」是不信真理的人說的。你把經變成服務史那還得了阿。

傳統中國經史分家,史是幹麼的,史是拿來證經的,結果現在倒過來,講六經都是歷史。然後你現在學歷史的人很高興,這專業,任何的東西都可以當作史料,所以經書都是史料,一樣阿,史學這麼的偉大。

你搞錯了,經學是要追求道的,史學不是要追求道,而六經皆史這種說法在中國傳統文化講出來的時候,那就是一個不相信道的時代了,所以連經書都變成史書,這下子完了,你開始研究四書的時候就說這話是孔子幾歲的時候講的,他說這個話當時是什麼處境,這樣看待的時候你就不會知道孔子講這些話的時候是他在追求真理的心路歷程,重要的不是心路歷程,重要的是他最後說出來的話是什麼。然後你把這些東西都變成史料去看的時候,經變成倒過來,經史子集現在倒過來,史在經之上,對不對?

◎人文學的知識層次超越科學

所以呃~我要講什麼呢,幾個對比現象讓大家想一想:第一、科學跟人文,科學跟人文之外又冒出一個社會科學,社會科學的取向是科學的取向,所以我們把他籠統說科學相對於人文。科學相對於人文不是說科學跟人文是衝突的,而是說境界有高低。

愛因斯坦講了很多學科學所得到的人文觀點,這類的東西,那這樣的東西令人感到敬佩,他暗示出一種東西就是說愛因斯坦作為最偉大的科學家知道科學的極限,所以他講出這些感慨的時候具有非常大的說服力,因為人人都覺得他是偉大的學者,他是一個科學家,而這個科學家卻講出了一個在人文界一般人都講不出來的觀點,所以人文學者敬佩他,科學家敬佩他,他弄到全世界敬佩。但是一個科學家講出人文的觀點,那個觀點你拿去柏拉圖、康德比比,他們那會比康德講得好嗎?不要鬧了。那為什麼這樣的人說出一個「專家是訓練有素的狗」就會受到那麼大的稱讚,但是實際上我們的體制就是在訓練狗,我們實際上的學術體制就是在訓練狗,可是我們敢不敢說這愛因斯坦說是狗耶,這玩狗園耶,這大學裡面根本就是狗園不會阿,我們會強調專業的尊嚴阿,為什麼我們在同意他的意見的時候要做這樣的事情,這反其道而行。

愛因斯坦講出這個話暗示出來人文知識的層次超過科學。我不是指人文學者喔,我是指人文學的知識層次超過科學,所以一個科學達到極限的科學家,會發出人文感慨,而那樣的一種觀點的確是很深刻的。但是如果你把他放到人文探討裡面的最高境界去衡量的時候,你又發現愛因斯坦實在是不足的,但是我們對他的不足不會苛責,因為他是科學家。那科學家有這個表現你覺得那是很棒的事,這不就暗示我們一件事嗎:就知識的層次而言,科學是談物質的道理,而人文是談萬物之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除非你認為物跟人是一樣的水準,否則的話,科學所探討的知識性和人文學所探討的知識性怎麼會是同等的?

但在現在這個科學掛帥的情況之下,科學家的東西是實證的、有效的,人文學的東西是沒有效的,更何況人文學者現在在講的試圖有效的東西都變成科學取向的東西,自己倒戈了你知道嗎。然後講絕對真理的人文學的觀點,是不是有效的呢?孔子說「君子上達,小人下達」這句話有效嗎?這個話不是有效沒有效,而是你在意不在意。或者說「人之異於禽獸者幾稀」,這句話對嗎?這句話對不對不在於這句話,是你重視不重視。所以你不要分孔、孟、中國的儒家對「君子」的定義對還是不對,而是你認為你要不要做君子。

一個不相信君子與小人之別的學者,去分析君子與小人的定義,那個會是什麼?就像一個不相信的基督教的人去做一個社會宗教,去搞一個社會學調查去研究基督教,這個人調查出來的結果會是一個怎樣的東西?

所以相信的人會超出不相信的人,擁有者會超出一無所有的人,經歷的人會知道沒有經歷是怎麼回事,而沒有經歷的人不會知道經歷這個事是怎麼回事。相信知識有終極目的的人,他的體會會超出知識有終極真相的人,就算那個最後終極真相是假的,你這輩子因為你這個假設,而讓你的層次提高了。

所以十五、十六世紀的時候,在義大利流行一句話,這個基督教人文主義者喜歡講這個話,他說:「就算這是假的,這是一個快樂的發明」。他意思是說,人文主義學者追求的這些東西就算是假的,其實這是一個很棒的發明,他帶領我們走到一個境界,給我們一種力量,就算這是假的。

那你說,哎呀,搞不好是假的呀!好好好,搞不好是假的,現在倒過來講,你的態度就是一切都是假的,你現在就已經是假的了,你還說我這搞不好是假的。我是搞不好是假的,而你的是馬上就是假的。那到底是要怎樣?你說,你可能徒勞無功耶,不會,我跟你說,我徒勞無功的結果我的人生比你有力量,為什麼是徒勞無功呢?你一開始就已經沒力量了,我有阿!就算我在追求是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裡邊追求一隻不存在的黑貓,我在這個屋子裡面不像你在屋子裡面一直無可奈何,想像外面的世界一直要出去。

所以是誰比較有本事坐牢?是流氓比較有本事坐牢,還是知識份子有本事坐牢?是知識份子你懂嗎!知識份子坐牢的時候可以看東西、想事情,那個流氓坐牢很痛苦,他不知道在幹麼,他只會一直叫囂,一直想要出來,在那邊罵在那邊幹麼,他只會鬧事,可是很多偉大的人被抓進去關的時候他可以寫偉大的東西。你知道Boethius寫了一個the Consolation of Philosophy,就是他被關起來要處死之前他寫的。可是那流氓被抓去關他做不了什麼事,他就是等著去死,然後只是意氣用事反過來表示他不怕死。

◎文明相對於文化

第二個問題就是說:文化跟文明不一樣。現在流行的是文化的觀點,那你們都在學文化史,文化史已經弄到今天已經變成廣義的歷史,一切的歷史都可以叫做文化史。

那文化相對於文明才使得文化史的意涵出現了他的意義,因為文化這個詞有兩個層面:一個是指相對於軍事、政治、外交、經濟這類東西的討論範疇叫文化,比如說藝術、道德問題、知識問題、信仰問題,這類東西被歸類為文化。所以我們說文化部長,文化部長要幹麼?他應該比較接近文化界嘛,他不是說到市場去說,這也是一種文化,對不對,這個市場文化。文化部長不是要做那件事的啦,那叫內政部長。

所以文化有兩個層面,一個是相對於剛剛說的那個東西叫文化,另外一個就是廣義的文化,就是把一切的行為模式都稱之為文化。而這個習慣是十九世紀後期英國的人類學家開了,他在研究人類學的時候說出來的一種說法,然後馬上被各行各業引用。而弄到今天,我們這個文化界的人,居然在用人類學家用的文化定義,而那個定義是指「一切的行為模式」,叫文化,你覺得怎麼樣?一個文化界的人搞到用最廣義的定義來用文化來自我認知的時候,那個文化界的人是幹麼的?如果那樣是可以的,那我就說流氓也是一個文化人士,因為他是一個行為模式,對不對!他出門不帶錢,這是一個文化阿!選課都是選營養學分,這是個文化阿!一個文化界的人用最低標準在定義文化,這個已經變成現在的主流。

所以你要知道文明相對於文化,那歷史如果不是「文明」的歷史而是「文化」的歷史,你會看到很奇妙的情況就是說,只要你去找書,傳統的書如果寫culture history,你就知道人家是在談那種文藝類的東西,思想哲學這類東西。那如果你搞到最後發現說,書名上如果還在用culture,而那個culture是指一切的行為方式都叫culture的時候,那那樣的東西,其實你對這樣的一個書名會某種程度的失望,如果你認為這個東西可以是,好像你在找可以一個,一個有層次高低的東西,結果你找到一個文化史的書,結果是在講一切,其實是上當。那你乾脆就說你在寫一個歷史嘛,歷史包含一切就算了,你為什麼要說那叫文化史?那我們看到文化史之後又不是文化這方面的討論,而是一切生活習慣,這樣子你為什麼告訴我這本書叫文化史!可是現在是主流,大家都這樣在做!

雞毛蒜皮小事也叫文化?在傳統上那叫「民俗」,那個叫folkculture,那個不叫作culture。Culture是指high culture,但是過去我們不必這樣子加。我們說folk culture在過去我們講folklore,民俗。當我們講culture就是一概是指high culture,那就是指文化。那現在並沒有在討論這些事情。

再者,你去看一看過去的史書,他們在講歷史的時候,外國的書經常都是寫civilization,文明史。那文明史就是在講高級的文化,所以文明史要講出一個層次,就是說歷史發展他是在進化,他在提升,如果沒有提升,那個不叫作文明史,沒有提升那只是變化,那叫作文化史。文化史剛開始流行的時候,我是說現在的文化史剛開始流行的時候,他是一個某種程度的專業,因為剛開始嘛!可是搞到最後普及之後,你會發現我的天阿,這是任何人的專業。因為任何人都可以有一種對某個事物的觀察,然後說出我對他的觀察的現象是什麼,他只討論這件事,他不管高低層次,他不做普遍性的解釋。弄到現在文化史沒有專家,因為誰都是文化史的專家。一個做牛肉麵的人也可以是個文化史專家阿!

◎多元價值與單元價值

第三個,我們要想到的是,多元的價值觀其實就是不相信真理真相。不要騙你自己說這個叫做寬容,因為多元就是在強調價值沒有高低,那才叫多元;那如果有真理真相,那就有越接近這個真理真相的表現,然後越接近的我們就說是越好的,是越……真、善、美的素質越高的,我們會用這種方式說他。那如果你是多元主義者,你就不要說這些事,對不對。

一個多元主義者就會變成相對主義者,因為多元就變成相對,他彼此看待的時候就變成相對,而相對到最後就變成虛無。這個所謂最後不是說指你老死的時候,因為很多人都可以維持這個多元快樂主義到他死,而我說的最後就是你敢不敢講下去。你敢不敢?你敢不敢講下去?

昨天我一個助理,我的學生打電話給我說他去上世界史二,他帶討論然後弄得他非常傷心。然後他也跟我講說其實學生也很傷心,那因為學生很傷心自己也蠻傷心的,但他的傷心不是只是因為學生傷心,而是他感覺到傷心。那我就說你這傷心是什麼?他說是阿,想起來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麼。我說對阿,其實你並不知道你在傷心什麼,因為那些事不值得傷心。當別人不相信是非對錯,當別人自甘墮落,你有一種生氣,你不用傷心。你應該要糾正他,你應該要告誡他,你有這個權利的話你要矯正他。但如果你沒有那些權利,「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不要為這種事情傷心。就像說你是一個藝術家,然後你旁邊這個人他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你不會傷心吧?就像你去過舊金山,看到就是那大橋非常震撼,然後你跟人家講,人家沒去過,你不會傷心嘛!所以你知道什麼是對的,而發現人家是錯的,你沒有理由傷心阿。這個世界「眾人皆醉我獨醒」需要傷心嗎?你不用傷心,而且你來不及傷心。眾人皆醉我獨醒,你還有時間傷心阿?人家對你的誤解,就變成你要花你很大的精神去招架,你還有時間傷心阿?所以當這個世界的人在沉淪,而你知道什麼是對的,你沒有理由傷心阿!我這樣跟他講他說的確覺得好多了,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傷心的。

多元價值觀就是不相信真相真理,你不要只是告訴人家你是一個主張多元、寬容的人,你不要只講到這裡。你一定要講下去:因此,你不相信「單元」,不相信「單元」就是你不相信「唯一真相」,不相
信唯一真相就是不相信上帝、不相信真理。你就這麼說就好了嘛,大方一點!因為六千年文明沒有第三條路,好不好,沒有第三條。那你是個多元主義你就說你是嘛,光明正大嘛,因為我也沒有權利要你信阿!你也不可能討好我阿,你知道嗎,你用了我的話寫我的考卷,我該給你多少分就給你多少分,並不因為我發現因為你在跟隨我就給你多兩分。如果你沒有知識,你只是在講一些我講的話,那沒有用的。

沒有知識你支撐不了這些觀點,你只是在一個保護傘之下,好像在溫室裡面開你的花。但是一個知道比人家更多的人必須出去傳道,那個下場就很慘。孔孟到處講沒人信,保羅出去傳教給人家抓去關,就是這樣子阿!那如果你相信我但是你沒有知識,你就沒有真正相信我;那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就大方說你就是不相信,我沒有要強迫你相信,但是請你面對你自己,不要講一些模模糊糊的話,要就把他說底,就說到底!在這種事情上,沒有任何人需要客氣。

所以我覺得我們的學生的腐化最令人討厭的不是沒有知識,是沒有道德,但是「沒有知識就會導致沒有道德」。這個話不是我說的,蘇格拉底講的,柏拉圖宣揚的,康德證明的,沒有知識就沒有道德。所以呢,如果你對很多事情會走在中間路線,覺得自己不用管,你其實就是一個沒有道德的人,那你其實就是沒有知識,因為沒有道德是來自於沒有知識,不是純粹的沒有道德,了解嗎?

也許你會說,哇很多人做義工,他們很有道德,他們是不知道自己在幹麼的人,這種人是比較幸福的,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麼。表面上他們在做善事,好比說他們到醫院裡面做義工,那是他在家裡太無聊你懂嗎,無聊到覺得出去走一走心情會好一點,這種人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事!他不是在做好事,他不是在做壞事,他是不知道在幹什麼事。

但是你知道你在幹什麼事,而你覺得那個不太對,其實你是沒知識,才導致你沒道德。所以如果你沒有道德力量,你應該要反問自己:為什麼這件事情會讓你沒有力量?你要把那個道理問清楚。你就可以有十足的力量拒絕他或接受他。所以多元價值觀是相對於相信真理,好不好,是相對於相信真理。不要只是說是相對於專制,不是!專制者是相信唯一價值的才專制嘛,那唯一價值講下去就是真理嘛。也許,他的真理認知是錯的,但是專制者就是在強調價值有一個脈絡,是非有一個根據,那當事者可能假借這種說法做了某些事,你不能因為這些人就推翻了他所說的話。孔子說「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阿,他說的話可能是對的,跟那個人可能是個混蛋,那是兩件事。

◎菁英社會與大眾社會

加一點,傳統社會是上層,菁英社會,他追求自由;現代社會是大眾社會,他追求安全。這是能力問題嘛,多數人需要的是安心嘛!他說物價不要再漲了,這是多數人的渴望,那是一個基本謀生的能力問題。但是對於知識份子,對菁英來講,他一方面,「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這種人是不會擔心窮的;另外一個是說,那種人通常都會有點錢,為什麼?因為你有能力,你不可能賺不到錢。瞭解我意思嗎?你就算讀歷史,然後畢業之後的確沒有什麼工作可以讓你做,你有能力你就可以寫文章投稿,這個就夠你賺錢了。

所以有能力的人一定會有一點錢,而這種人又不在乎窮。那那個結果就是菁英份子一定強調自由而不重視安全,那個不重視是指相對性的,就是說安全這個事情我們當然要盡基本的注意,可是那個基本的注意絕對不會是一般人說的「你讀歷史這樣不會餓死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阿!你讀歷史真的不會餓死嗎?再講一遍。你讀歷史不會餓死嗎?再講一遍。你讀歷史不會餓死嗎?再講一遍。你講得下去嗎?怎麼會有人問這種問題!這是邏輯嗎?讀歷史不會餓死嗎?這是邏輯嗎?

但是講到這種地步聽得非常自然,道德一斤值多少嘛,那個東西能當飯吃嗎?再講一遍!你有本事對自己講五遍,然後大聲的對人家講十遍,你有本事你就講。沒有一個,我告訴你!所以那些人只是放馬後炮,私下講一些那種要死不活的話。所以你知道我這個人多清靜,我就跟你們說了,敎了這麼久,得罪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跑到我面前來跟我吵架,都是聽到一些那種別人傳來傳去的話,真的夠無聊!

那弄到最後我要澄清我個人我只好說,好啦好啦我不是離婚一次我離兩次,一樣,真無聊你知道嗎,什麼事都不會講。我跟你說,那離婚兩次怎麼樣勒?實在是我的……不是什麼光采或不光采的紀錄,而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當我發現上帝給我安排這條路讓我走出,不是走出來,不是走出來!是走下去。什麼都不關心,然後關心我替甘懷真寫情書,你有沒有搞錯阿!(全班拍手大笑)不要這麼無聊行不行阿!

如果你還在跟自己講安全、安全,你要知道人類史上大部分的時間他其實是在追求自由不是在追求安全,不是追求安全。甚至呢克羅齊吧,他寫了一個書說,柯靈烏嗎?管他的都姓克的。他說「人類的歷史就是自由的歷史」,那人類史上除了上古時代在穩定求生這個問題外,大部份時期都在追求道,就是追求自由。

固然,只有到十九世紀以後,人們的生活才改善很多,但是你知道嗎?兩千年來,人們不是因為他的物質條件提升而在求道,反倒是因為人生過得很苦而在求道。因為,到底我們要為什麼受這些苦,而那些苦最重要的是肉體跟物質帶來的苦;如果你告訴我說,精神上的才苦,我不是說精神上的不苦,而是說肉體上的苦是誰都逃不了的。精神上的苦可以用某種態度加以回應,但肉體上的苦是任何態度都回應不了的,所以莎士比亞說「再偉大的哲學家也受不了牙痛的折磨」。那所以你不要高談闊論在那邊講說「這個精神上的苦惱才是偉大的受苦」,你要知道,肉體上物質上的受苦是誰都逃脫不了的,而那是蒼生受的苦。不要再講一些那種無關痛癢的話。那人類史上大部份時期都在受那種苦,可是人類史上大部份時期都在追求真理。

而我們今天呢?當你生活這麼舒適的時候,你還說,喔這個安全問題阿、這個基本的謀生阿、那個做人的基本條件阿,你把這個安全問題無止境的擴張,你看這個跟歷史上的追求有多大的差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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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說我是他所說的那些種人~但方向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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