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5日 星期二

[價值] 世界史四最後一堂課的暮鼓晨鐘(下)

◎東方與西方

再講另外一個對立的問題是東、西世界的問題。一般人都會處在,因為你在台灣、你在中國、你在東方世界而產生一種鄉土情感,而有一種對於東方,就是說讀歷史一定是因為你對台灣史或中國史的熱愛,當然大部分同學是一點都不熱愛。

想想看,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是第一志願到這個系的?也許很少。再想想看,你讀了兩年了,再過兩年你可能要畢業了,當你要畢業的時候你是以第幾志願畢業?你可能以第一志願進到這個系,你可能以最後一個志願離開這個系,不是指你的成績,是你經過這番「所謂的」學習之後,完全沒有理想、完全沒有鬥志,就算說你成績第一名,你畢業了,那個並不是你進到這個系所帶著一種熱情、追求而畢業的。第一個志願進來,最後一個志願出去,然後你為什麼還是那麼成功?這就叫玩物喪志,最可怕的事阿!

許多人都熱愛中國,熱愛鄉土,所以他們念歷史是基於那個東西,於是他們求知是為了情感而不是為了知識。求知是為了真相真理而不是為了滿足情感!面對這個外在世界可以透過理性、直覺、感情、經驗,那知識份子就在運用他的理性,結果歷史系的學生大量在利用他的情感,而造成一種認同、一種學習。當你的情感支配你學習的時候,你不是沒有學習,而是你的學習都沒有讓你長進,他只是強化你的自我認同。你可以知道十個例子來強化你多元主義立場,你可以知道一我認同。你可以知道十個例子來強化你多元主義立場,你可以知道一千個例子。其實,你自己以為強化你的立場,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任何強化,因為那是你在學的時候就已經採取的立場,他不是學之後的成果。那是你入手學的時候的態度,所以你找到這些東西是你在選擇性的讀書,你不作批判,你選擇性讀書的結果你其實是在強化你自己原來的立場,然後你「以為」你的知識越來越豐富,其實你越來越偏執自己不知道。

所以我一開始就跟你們講說,相信真理的人會知道不信的人是怎麼回事,不信的人不會知道信的是怎麼回事。我在講這東西不是在講迷信的問題喔,如果你是一個非常坦誠的上帝信徒,你一定會知道不信的人是怎麼回事,因為你絕對不是生下來就信的,你絕對在透過各種批判、反省、思考,而又沒有看到神蹟。

我跟你講我到現在都還沒有上帝把我點名說:王世宗,你會得救的,你這麼辛苦,我一定會得救。一點點神蹟都沒有,我看到的都是反神蹟現象,真是的,我做到這種地步還是沒有任何用處,真的……我真的說這叫神蹟,因為我苦口婆心的講,你一意孤行的做,這兩者都是奇蹟。(一陣低笑)不是嗎?他如果各自存在他就不算什麼,他結合在一起他真的是個奇蹟阿!我說到這種地步了,那你還是那樣子相信,這不是奇蹟是什麼?花開是奇蹟,花謝不是奇蹟嗎?人會出生不是奇蹟,人死了那不是奇蹟嗎?你可以麻木到那種地步那一定是種奇蹟!

所以如果你依照你的情感進到這個系,你那熱愛中國、熱愛台灣你自己讀下去,你問你自己,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喔:啟蒙運動是西方的一個不怎麼有水準的時代,啟蒙運動的學者叫Philosophe不叫哲學家,叫哲士而已,那種人只不過讀了一點書,不是哲學家,而且那些文章到現在還有多少人讀呢?盧梭最被人讀的就是他的懺悔錄,不是他的社會契約論;伏爾泰被人家讀的是那個Candide這個小說,一種悲觀的、哀怨的、失去樂觀精神的一種苦悶。


我的意思是說,啟蒙運動離現在兩百年了,那個東西層次很低,但是你把啟蒙運動拿出來跟台灣史、跟中國史比一比,如果那個東西中國史都比不上的話,你還要告訴你自己說,你是一個歷史學者,然後你的專業是什麼什麼東西,你根本就不敢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個世界,這個叫做世界史。

這個世界史為什麼不講東方呢?因為我們在講文明的歷史,不是在講文化的歷史。所以你如果不敢面對西方史是什麼,你還說你自己在讀歷史,你是在……你在服膺自己的情感,你不是在面對知識。

我以前唸碩士的時候我是念中國史,我在中國古書裡面感受到一種極大的、安身立命的幸福感!你知道嗎,全世界沒有一種文化,他的知識份子可以讀到兩千年前的文獻還讀得懂,全世界沒有。你知道那種給人家一種非常奇妙的一種情感連結,但是就是這個東西可能會讓你盲目,可能會讓你快樂,這樣一直下去。求知是為了知識的真相阿,不是滿足你的情感問題嘛,那歷史系居然是一個可以給人修身養性的環境,那就表示這個歷史系不是在追求知識。

東方世界、西方世界,這樣的一種詞語,到了十九世紀以來,其實整個世界都在走西化路線。但是我們討厭這種名詞,我們開始講一些其他的說法,像現代化,來滿足自己好像迎合了、好像趕上了時代,但其實我們失去了傳統、失去了自我,但是我們對西方又沒有了解,這是一個很大的不幸阿。

◎現代性即古典性,古典性即永恆性

什麼叫現代?現在如果沒有現代性就不叫現代。嗯~所以呢,現代性就是古典性,古典性就是永恆性。當你講說這是一個classic,這個classic意思是經典;當我們說這叫古典音樂,我們就是說這種音樂是「音樂中的經典」,才叫古典音樂。不然你就說這是搖滾樂裡邊的經典,那你還是在說這是搖滾樂裡邊的,具有永恆性的了不起創作。所以就算你不是要說狹義的古典音樂,你還是會用古典這個標準去說任何一個時代流行的東西,他的素質高低,很高的叫古典的或叫經典的,就叫classic。翻譯上不同而已,他都是同一個詞。

那所以古典性就是指永恆性,現代性就是在重複,不是在重複,是在發揚這個古典性,肯定了他的永恆價值,然後作為一個人類文明的終極方向。那這個發展從文藝復興開始,其實到了十九世紀算是大功告成,很不幸的,大功告成的時候,人的極限就出來了。

文藝復興發揚人文主義,人文主義是希臘的最主要的精神,不必多說;宗教改革提升了個人主義,而個人主義在希臘時代已經有了,好比說希臘人對於同性戀是可以接受的,這就是人個性的表現;啟蒙運動主張的是理性主義,理性主義表現在希臘的時候,他的宗教觀念、科學觀念、哲學觀念非常清楚的,他只講道理,他不是為了現實的利害,他為了終極的真相,所以希臘的科學並不是實用性的,他是要從物理裡邊了解真理;法國大革命主張的自由主義,在希臘時代雅典已經有了民主政治,強調這種參與性,強調平等、強調尊嚴;資本主義在雅典時代不可能像今天這麼的高,但是雅典相對於希臘其他城邦來說他的確有資本主義的傾向,有那種素質;帝國主義呢,雅典搞出了一個伯羅奔尼撒戰爭,因為他要別人相信他,他要別人同化。

這跟中文講漢化又是不同的,如果一個民族對自己的文化沒有覺得有什麼可貴之處,他當然就會卑微,他當然就會講多元。我們給了原住民一個電視台,這樣講就說你這個沙文主義者,什麼給原住民電視台,不是給!好,我們原住民有一家電視台,好不好?原住民電視台放什麼片?那是給原住民尊嚴的一種節目嗎?我們給客家人一個電視台,不是給,是客家人自己應該有電視台,客家電視台在播什麼?就是把漢族的節目配客家話,或是介紹美國也有客家人喔、印尼也有喔、新加坡也有一些喔、還有一些在大陸上沒有出來的喔,這個是給了客家人什麼尊嚴?那原住民電視台在播的時候就跟你講我現在是用什麼什麼話,那給另外那些族什麼尊嚴?唉呀~這個事情幹嘛這樣計較呢,反正到最後你不看就算了嘛,幾十台,幹嘛這樣子啦。

回到這個原來的問題是要跟你們說,現代性在希臘古典時代都已經出現了,但是希臘一過去,從希臘化到羅馬,一再的放棄,但是一再的放棄的時候一再的宣稱他們在發揚。所以呢,希臘羅馬我們會放在一起說,但其實羅馬和希臘差很多。那為什麼羅馬這麼強調希臘,因為那是最高級的文化,那是最高貴的文明,希臘化的人羅馬時代樂於接受,乃至於跟他說,我們在實踐那種理想,雖然他們差得遠。

兩岸在鬥爭的時候,台灣一直在強調我們在發揚中國傳統文化,儘管蔣介石一樣是專制的,可是你想一想,這個人也未必比毛澤東好到哪裡去,但是,毛澤東讀了很多古書,然後他搞文化大革命,蔣介石沒讀什麼書,他寫一些東西跟他小孩講你要讀四書!我亂講~我說老爸你讀過嗎,自己不讀叫我讀。夠囉唆阿!我你老爸叫你讀就給我讀,這是帝國政策,好不好?在這情況之下,台灣人終究還讀了一點書,當然不讀書,不然就是讀那種書。台灣這麼小,漢賊不兩立的情況之下,這必然會失敗,但是你要談的是你所主張的文化價值是高的還是低的。這已經是你唯一剩下可以宣傳的事了你知道嗎?唯一。而這唯一也就是最重要的,儘管宣傳者自己根本沒這種素質,但是一個無知的屠夫,他下邊的這個官僚階級,總有許多人是讀書人吧,他們總會知道什麼是偉大的東西吧,那某種程度之下,他不會走一樣的太離譜的吧。

  現在呢,不是說兩岸不應該和談,而是說其實談不談都沒有多大意義,因為我們沒有什麼對立的思想,我們是在過生活,那你也想好過、我也想好過,這個談一談,那……反過來說不必談,因為我們早就有了這些原則了,談什麼談?談不談都不重要了,談成功不成功其實都在做了,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使命、怎樣的追求呢?

◎人類的極限

  我說經過十九世紀,其實,剛剛所說的那種精神,人文主義、個人主義、自由主義、理性主義、資本主義,然後再透過帝國主義推展,這些事情到文藝復興之後重新做一遍,但這是見山是山第三階段再做一遍。當這個文明的極致到來的時候,那個極致的發現就是:人是不夠的!人不論如何偉大就是發現自己不能夠真正偉大,這個發現是何其偉大的發現。

  孔子說「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為什麼要加「是知也」?「不知為不知」停下來的話就是「文盲就是文盲」,也可以解阿。「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那就是「是知也」是說我們在求知,而那件事是怎麼不會知道的,不會知道就是不會知道。

  康德說一樣的話,他說有些事情人永遠不會知道,所以他所謂的noumena相對於phenomena,就在說那個世界是永遠不會被知道的世界,所以他說形上學是無效的,因為那是永遠不會被知道的。但是康德在說形上學真相不會被知道的時候,他自己講倫理學就說「上帝的存在」是必要的假設,你們搞什麼?你幹嘛要講道德的時候要說真相是存在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在知識上說我們不知道真相真理,但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一個實驗,就是道德。你可以說知識上沒有真相,可以,知識上如果沒有真相請問道德的根據從何而來?沒有根據喔,知識上沒有真相的話,道德到底根據什麼?如果道德沒有根據什麼,道德就不是道德。那一般人對於「沒有道德」這個事情會感覺到不安,你何必不安?你何苦阿!你解放嘛!

  真正的解放不是說你被人家壓迫然後主人死掉了,真正的解放是你的心思、你的認知、你的追求,你能有什麼能力做什麼事,那就是一種生命價值的發揮,你不需要說我被綁起來我什麼事都不能做,其實你還是可以做,你被綁起來的時候你可以表現出被綁起來的氣概,你還是在做事阿;你要被砍頭的時候,你表現出視死如歸的心情,你還是在表現阿。

  那真正的奴隸呢,是像康德說的,什麼叫啟蒙?「從自己自做自受的處境裡面解脫出來,叫做啟蒙。」多少人都用知識來合理化他自己的行為,而那個知識全部都是選擇性的。

  所以理工學院的學生翹課自己知道自己在翹課,文學院的學生在翹課,他合理化自己:那老師在鬼扯什麼,不要聽他講。文學院的學生做這些事情可以自我合理化,用他的知識,用老師講得內容來說這個課不值得上。你要是一個理工科的學生,老師講微積分講得再爛,只要他比你厲害,你就得去上,你也知道你應該去上,他也許表達能力不怎麼好,可是他說的知識是對的。那可是你上文學院的課,那麼多課你就可以價值判斷,加上這價值判斷之後合理化自己的立場,於是你就對某些老師、某些課,用一種好像你是正氣凜然,這種課不應該去上,來拒絕去上,你明明就是在妄語、明明就是在偷懶,然後還把自己講得好像自己是一個至少有魏晉清談這種名士派的格調,這是不是很卑鄙呢?

  十九世紀這種發現是在發現人類文明的極致,極致來的時候就是指極限來了。極限來了你怎麼辦呢?我剛剛說共產主義講到最後沒有階級的社會,要幹嘛?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追尋孔孟所說的道理,追求到最後你會沒事幹嗎?絕對不會!所以文明極致到來的時候不是表示人類社會變成一片美好,不是!因為多數人始終不懂這些道理。然後物質永遠不夠,有許多的困境會使得文明極限到來的時候他不是美好的狀態,而是人們發現,而是那種追求真相真理的人會發現說:這‧就‧是‧最‧好‧的‧狀‧態‧了!而這就是最美好的狀態的時候他依然非常不理想,所以光是維持那個理想,都非常的艱辛。比如說,你現在二十歲,你跟自己講說我到四十歲的時候,我的體力要跟今天一樣好,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你知不知道那有多難?所以人類文明極限到來的時候,我們說,好,這個極致是我們的極限,當我們維持那個極致,你知道那有多難嗎?

  結果,這太難了,一般人不想做,再加上這是一個大眾化的時代,大眾化不了解什麼叫文明的極限,不了解什麼叫極致,就搞出了一個後現代討好所有人!當然,後現代不是十九世紀弄出來,可是後現代立場是十九世紀後期的時候,文明走到極限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一般人又變成了頭家,科技掛帥、民主化、大眾社會,這些東西搞出來之後,你教育推展之下,現在碩博士多到什麼地步阿?二十世紀沒有大師,但是打開電視到處都是大師。

◎菁英與大眾

  這樣的狀況出現就是說,文明其實是菁英份子在追求,追求到他發現極致的時候,大眾社會冒出來。大眾社會冒出來的時候,菁英和大眾之間的隔閡,菁英已經撐不住了,因為他畢竟是一個講平等的民主時代,那個結果、政策就會開始庸俗化。而這個政策庸俗化就是製造另外一群知識份子,所謂的知識份子。這群知識份子裡邊有真正的知識份子,有多數人只是在體制上進入到菁英的團體裡邊,而事實上他沒有那個素質。

  就像台大學生現在有三萬個,可是說真的,這三萬個人當中,有幾個人可以摸著自己良心跟自己講十遍、跟別人講十遍說:我認為我有資格當台大學生。台大不是什麼好學校,但你敢不敢跟自己這樣講?或者你敢不敢跟人家講說:我認為我是台大學生的表率;或是我能夠體現台大的「把這所大學貢獻給宇宙精神」的那種追求,你可以體現那樣的理想,你真的講出那種話嗎?我作為一個台大老師,我站在這裡我敢對你說,我們系上沒有幾個老師敢公開的說「他認為他自己夠資格當台大老師」。

  我不是在跟你講我夠資格,我實在很厭惡這間學校,厭惡這些學生,是你們沒有資格聽我講!很坦白說。但是我有責任跟你講!你根本沒有資格聽我講,但是我有責任跟你講,所以委屈的是我,你懂嗎?我這個委屈不是我薪水不夠多,是我實在不需要跟你們說這些,因為我也不可能考這些。我只會激怒一些人,然後那些人又永遠沒有勇氣出來說:我不同意你。

  所以我要講的是說,這個不幸,知識份子必須把他視為一個十字架,因為文明的極限被發現了,是這樣一個菁英傳承,努力的去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到的。看到之後當他們發現人所能看到的最高境界的時候,很不幸他開始在玩大眾化的遊戲。於是他塑造一群莫名奇妙的知識階級,而那群知識階級裡邊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讀書人,但是他們是多數,在民主原則之下,他變成一個反淘汰現象。

  所以現在學術界整個狀況,不是台灣而已,是舉世的,二次大戰以來新左派、後現代、乃至於冷戰結束以後推翻專制集權,開始搞私有化,就是國營產業私有化、多元化、世界村的這種產業交流,弄到最後是什麼呢?

◎後現代

  所以你要知道後現代主義是個學術嗎?一開始是,因為他一開始可以視為一個革命,告訴人家我們的主張不同與傳統,但是弄到後來他不是,他到後來是迎合人性。後現代要說什麼?所有現代說的他都反對,這樣叫後現代。比如說:現代強調人文主義,後現代就跟你說那動物也很重要阿,人就有資格作為萬物之靈嗎,那動物難道就沒有價值嗎?你講什麼價值他就和你說另外相對的價值,所以他們的口號就是the other,講另外一邊。

  傳統社會是人為萬物之靈的社會,他們就跟你說環保主義,他們就跟你說動物的價值;傳統社會如果是男性主導社會,他們就說女性主義;傳統社會如果說理性主義,後現代就說我們講感性、我們講直覺;傳統如果在跟你說我們在一個時空範圍裡邊求道,他們就跟你說沒有道、沒有時空脈絡,一切都是當下,一切都是分散的。

  所以後現代就是要反對一切的主流,而當後現代自己變成主流的時候,後現代就不知道怎麼辦了,所以後現代搞到現在後現代主義者自己不能定義,因為一旦定義,就要加以反對!說得好聽他是永恆的反對者,其實他根本是寄生蟲,這個寄生蟲寄生在你身上他不希望你死,你一死他就不能寄生。

  所以這個後現代這個寄生蟲,寄生在現代性、寄生在傳統文明追求的價值上,然後拼命說這樣不對、這樣不好,有本事就把名字改掉,post-modern,post是「之後」,你既然認為modern是不好的,不要說你是「現代之後」,乾脆說一個,你們到底現代之後是什麼?自己發明個名詞嘛,沒關係嘛,講個新境界可以嘛!什麼都講不出來,主流講什麼你就反對什麼,結果是什麼呢?結果,這不是一種學術,那是迎合現代人的人性,或者不要說現代人,應該說迎合一般人性,因為一般人是庸俗的大眾。而庸俗的大眾在教育的開放之下,其實大部分的大學生也都是庸俗的大眾,大部分的老師搞到最後也不是什麼菁英了。

  那那個結果,你不能怪某一些人。就像盧梭的主張你不能怪盧梭,是盧梭說出了一般人心裡想說的話「而已」;後現代說出了大部分人心裡邊想做的事「而已」,不要怪誰,所以你要面對的是人性,你不是怪誰誤導你。

  這樣的後現代永遠不願意讓現代成為過去,因為一旦現代成為過去,後現代就變成一個獨立的寄生蟲之後,他變成一個孤兒你知道嗎,很可憐耶,孤兒要長大耶,要自力更生耶,要成家立業耶,這下子這個孤兒覺得這個前途坎坷他寧願不要,他要耍賴,那個耍賴的結果就是一方面提倡多元,二方面反對主流。而主流已經在後現代的衝擊之下幾乎不見了。那你還把那個被你打死的人扶起來再打他一下,不智、不仁、不勇。那個現代已經躺在那邊奄奄一息了,人家裁判都已經數了十幾下說你贏了,你不肯承認比賽結束,硬是潑水然後叫他起來起來繼續打。因為你沒有讓他起來你這後現代不知道怎麼辦,你多元主義現在你不知道要怎麼辦,是,現在我們已經多元了,你要怎麼辦?我們真的多元阿,你想幹嘛?你沒有要幹嘛吧!所以你只好再把傳統抓出來罵,才讓你產生一種力量。

  想想看,當我們搞多元、後現代之後,你知不知道主流是什麼?主流全部消滅了。可是,在一個多元社會裡邊,理當不應該有任何主流,我們有沒有主流?後現代自己問一問自己,多元主義者問一問自己,當你說你主張多元價值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在這個價值混淆的多元世界裡面,其實,絕大多數的人都有一個共同價值──那就是名、利嘛!為什麼你們不能夠把名、利視為多種價值之一,用多元立場加以看待,沒有阿!你把所有的價值,所以好的價值都說成平等價值,然後把那種最不好的價值搬出來,不敢說他是最好價值,而是說他的價值不低於別的,但也不高於別的,但是搞到全世界都追求名、利,然後不說出口~

  當我們這個號稱是一個打倒權威的多元社會,我們的學生選系的傾向,有真正多元的表現嗎?誰都知道,動物系改個名字可能會,農學院的系改個名字可能會有點前途,這不是多元嗎?那你多元搞到後其實都再加個資訊,什麼管理之類的,這怎麼會叫多元呢?立志當頭,如果在多元價值觀裡邊他可能是當中之一不要當頭。

  可是我們都是到現在還在多元價值觀裡邊追求最卑鄙的人性,然後表面上還在說多元,這就是可惡的事情你知道嗎?就是說,你寧可做個真小人說:你就是不相信知識,而你讀這個書也只不過是拿個文憑。不要利用知識去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論調,而沒有勇氣面對人家對你這樣的言論的批評,而那個人家事實上是很少的。

  那如果他都跟你說,不是什麼有本事沒本事,而是有誠意就來。如果你真的有這個誠意,你面對你的態度,面對你的知識態度,我跟你說你怕的不是這些東西沒有答案,不是你一再說的阿那東西不能被證明,我跟你說你最怕的就是他被證明。你有本事你來找我,你不敢證明我證明給你看!不要再說那種東西不能被證明,你怕的是你那個問題被證明,怕的是說這個問題被證明之後,我們該怎麼做的答案出現了,你怕的是那件事。

  所以不要假藉知識來服膺自己的生命態度,然後這樣強姦知識,還把自己裝出一個知識份子的模樣,然後在台大裡邊覺得自己是什麼知識菁英,走到這個社會上到最後發現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你可能大部分的時間是「比下有餘」,就擺出一個知識菁英的態度;而你碰到那種「比上不足」的就開始談人權、談平等、談自由、談寬容、談多元!那如果你出去「比下有餘」,你說我台大畢業我的薪水要比人家多兩千塊,你為什麼不講平等?不講人權?不講你的左派理想?你說這是我能力阿。好啦~講到這裡已經不必再講下去了!

◎忠告

  就是,我本來還要講點知識性的問題,但是沒時間了。恩~我知道我講這些東西也沒什麼效啦,那沒有效還囉唆!

  我記得幾年前,呃有一個學生,不是,上個學期有個學生他在校園裡看到我,他就把我攔下來,但其實我不認得他。他就跟我說:老師老師,這個~我去年上你什麼什麼課,那那個時候呢,下了課你都不下課,我當時覺得你很機車!那我說那你現在覺得我怎樣?現在我沒上你的課了不覺得那個事情是個問題。我就說,那你攔我要幹嘛呢?他說,我又不是要抱怨你你當初不讓我下課覺得你很機車,我是說後來我又去上了一個什麼通識課,自己想一些事,覺得你好像講得還不錯耶。那我說我也這麼想阿(全班笑),怎麼辦呢?反正就是聽他講一堆東西,然後自己又說,哎呀不行了,老師,我是跟人家約了,我是跟一個老師約,我這已經遲到很久了。我說我也是耶,我也是要開會,然後我看到你,我現在也遲到很久了。我就想起來說為什麼下課我不讓他下課,因為那些學生實在讓我覺得我想處分他們,不是我那麼愛講。所以我看到那些學生的態度真的……噢!真是,反正,我也有本事繼續講下去,我就用這個理由,義利兩全的,一方面處分一些人,一方面繼續傳道,義利兩全的讓這個課在下課的時候沒有馬上解散。

  總之啦,好自為之啦,好自為之是什麼意思?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有問題,隨時都歡迎你回來找我,找我非常容易。以前我都跟人家說我的行動電話、家裡電話,現在我不這樣做,是因為寫了沒有人要打(全班大笑),所以不寫了。我這個人是沒有隱私的,那,但是你要找我很簡單,就是我在辦公室記錄來電,那你問助教問我的電話,可以問到我的電話,隨時歡迎你來!那三更半夜有什麼大問題可以打,只要你敢打(班上大笑),三更半夜你敢打來一定有大問題。也許對我來講那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對你來講可能是天大的事,那我會很高興。因為我在這世界上做些什麼事對人家都沒有什麼作用,那如果對你來講跟你講五分鐘的話竟然會救你一條命,我會很樂意,我陪你講講話你會有什麼鬥志,我也很喜歡做這個事。

  所以你只要有那樣的苦惱,你就問,你不要顧慮這些事;那如果你沒有這些苦惱,我希望我所講的東西可以作為一個,你如果相信之後就變成你的,那不是我的,對不對。這個知識如果是普世的,那就變成你的標準,不要再說你在追隨誰,那是在面對你自己認知的是非對錯。

  如果你認為這些東西都不是你人生要面對的,至少我希望你做一件好事,就是,不要再假借知識或假借自己的身分去跟人家說一些生命價值觀。你可以明白的說這就是我的生命價值觀,不要講好像你的資歷、你的學歷,你講到一個什麼樣誰的什麼學者的理論,不用,你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你在挑一個自己要走的路。

  那另外一個具體的事情就是說,不要跟學弟妹講:上誰的課應該怎樣怎樣,你知道這是把這腐化一再地傳下去,你腐化可不可以到自己為止,不要跟學弟妹說某某老師他的講義是什麼,那個你就看看就那樣就考,他總是考什麼題目。我跟你說我考的東西可以讓你不斷的去跟人家說我就是考那樣的題目,對,我就是不斷考那樣的題目,怎麼樣?我就算跟你說我題目是什麼你也沒輒!因為你如果沒有真正的求知,你知道這個題目還是沒有用!那如果某些老師就是講一些很小的,然後就是考那些,你就是跟學弟妹講那些事,你自己不讀書也就算了,你把人家下一代也這樣的帶壞,你不覺得很惡質嗎?你為什麼會這樣做,因為你透過這件事,間接、再次肯定自己,然後跟全世界的人宣告:C'est La Vie,this is life.所以這是很壞的,你要自己,我們說明哲保身,你獨善其身不能兼善天下算了,同樣的做壞事你自己做壞事算了,不要帶著人家做壞事,所以最起碼的要做到這件事!

好吧,我沒有對你們的祝福,我只有希望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全班鼓掌)

不要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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